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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隊隊長便一個人坐船去了市區,下午回來時, 給顏昭若轉告了宣判結果。龐翠下毒被判坐牢五年, 郁珊珊指使人投毒, 被判坐牢三年, 並禁止其出獄後再行醫。
以郁珊珊要強的性格, 不讓她再當醫生, 她過去多年的努力全部付之東流,對她來說似乎比坐牢三年還要嚴重。
顏昭若聽完沉默了片刻,這個審判結果聽起來還是輕了,按她的想法, 恨不得她們在牢里坐個十年八年的再出來, 不然難消她心頭之恨, 她失去的那個孩子可是一個生命啊,可這一世她畢竟沒有再懷孕,她和傅太太也都沒有中毒,所以只能接受這個結果。
她笑了笑向大隊長道了聲謝,然後以為他就要起身走了, 誰知對方忽然露出神秘的笑容, 反手從包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她, 顏昭若接過來一看,原來是讓她等了許久的京大錄取通知書。
打開後,通知書封皮上是藍色的印刷圖,一幅京大校門的鋼筆畫。這校門據說在過去打仗時被炸毀過,後來仿照先前的模樣修復,校門上的牌匾便是當時的領導人親手題字,透過這一小幅鋼筆畫,也能感受到那股巍峨屹立在百年歷史中的滄桑與激盪,像是在呼喚每一個即將到來的莘莘學子,她已經等待太久了。
傅嫣趴在她肩上,望著這封錄取通知書出神,她陰差陽錯沒能進入京大,那份遺憾到現在還沒有淡去呢。
送走大隊長,顏昭若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考上京大並不代表一切,有些人就算考上了,卻不知道那已經是他的人生巔峰,後面全是下坡路,所以還是看自己怎麼做吧。」
傅嫣嚶嚀一聲,頂著傅太太嫌棄的眼神,嗲嗲道:「那到時候我去京大找你玩,你得好好陪著我。」
「那肯定的,到了北京咱倆也算相依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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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準備妥當,第二天吃過早飯,傅太太讓勤務兵把顏昭若的行李都先送去碼頭的民船上,又牽著她的手不放心地叮囑了一番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之類的話,顏昭若連連點頭,表示都記下了。
到了家門口,腿還沒邁出去,秦崇宇的身影卻出現在眼前。兩天沒見面,他身上的傷估計還沒養好,臉色蒼白,眼底泛著青,顯然晚上休息的也不太好。不過他今天難得穿了身便裝,依然俊美筆挺,但看起來比穿軍裝時顯得溫潤幾分,氣勢沒那麼嚴肅冷厲了。
顏昭若還沒開口說什麼,傅太太已經把臉拉了下來,很不待見地看著秦崇宇:「你還有臉來?」
傅太太這麼不留情面,秦崇宇臉上閃過一絲狼狽,很快又被慣常的寡淡表情所取代,「我這幾天養傷不用去部隊,聽說昭若今天去北京,我不放心,想送她到北京安頓好再回來。」
「養傷?你怎麼了?」傅太太還不知道他被傅師長用皮帶暴揍的事情。
秦崇宇自然也不好多說,「不要緊,養一養很快就好了。」
見他回答完面向自己,顏昭若不等他再開口,直接面無表情地道:「不麻煩你了,我自己去就行。」
秦崇宇眼神複雜地看著她,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礙於傅太太母女倆在旁邊,只能用那雙深沉墨色的眸子望著她,然而傅太太現在最見不得他這副沉默寡言的樣子,「放心吧,我們找大隊開了介紹信,昭若一到北京會先找個好點的招待所住下來,她那麼大的人了,出不了什麼事。」
傅太太以前有多待見秦崇宇,這會兒語氣就有多不耐煩,尤其是一想到顏昭若在他身上受到的那些委屈,臉色就更難看了。
顏昭若和傅太太都不想搭理他,傅嫣也在那憋著怒沖沖的眼神瞪著他,秦崇宇感覺自己像個上門強搶民女的土匪,他便不想再拖延下去惹人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紙條,「我在北京有個朋友,他是做生意的,認識不少人,你要是遇到什麼麻煩解決不了,可以去找他,這是他的地址和電話。」
顏昭若抬手接了,木然地道了聲謝謝,秦崇宇頓了頓,交代了聲路上注意安全,然後就走了。
在他走不到幾米遠的距離,顏昭若忽然把紙條團成團,一把扔到了路邊的下水溝里。
傅嫣蹙起的眉頭一下子鬆開了,笑著挽住她的胳膊:「姐姐做得好!咱們走吧。」
傅太太落後兩步,看著一前一後的兩道身影,為這段親眼見證下分崩離析的兩人重重嘆了口氣,忍不住嘀咕道:「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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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碼頭和傅太太傅嫣母女倆告別後,顏昭若坐船先到了市里,買上火車票等車的功夫,她把行李寄存在服務台,然後到車站旁邊的郵政局,把這兩天翻譯完成的稿子寄了出去,並在裡面備註更換了稿費的匯款地址,免得到時候她還得回來取。
下午坐上火車,由於從這邊到北京要一天一夜,顏昭若便買了臥鋪。不年不節的,臥鋪車廂里人就很少,她安置好行李後,過了一會兒走進來個彪形大漢,下巴上還留著一圈鬍子,他把行李放在上鋪的位置,正好和她睡並排。
顏昭若啃著燒餅的動作一頓,心裡本能地生起警惕,想著要不要找火車上的工作人員換個臥鋪間,但這大漢吃完東西躺下就直接睡了,期間看都沒多看她一眼,她便不好再去麻煩人家,只能半夜讓自己別睡太死,多防備著點。
後來火車中途停下,又上來一對領著孩子的老夫妻,有他們在,顏昭若才放鬆下來,晚上躺在臥鋪上侷促地蜷縮起來,感受著火車哐當哐當的嘈雜聲,慢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