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頁
韓氏心底還不想做這些事呢, 誰願意做伺候人的活計, 她又不是下人。
「好歹餵一些, 實在吃不下就算了。」
姜棠把干蝦皮和酸豇豆炒梅乾菜也多端了進來。
「夫人, 醒醒,用飯了。今兒還喝白粥,這粥熬了兩個時辰,都熬出米油了。蝦皮拌的多,換換口味兒,今兒不吃鹹鴨蛋了,嘗嘗梅乾菜炒酸豇豆,裡頭加了肉末,最是下飯不過了。」
鄭氏這才睜開眼吃幾口。
韓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事要讓她做,一日還成,回回這麼喂,早就煩了。
就餵了半碗多的粥,鄭氏又睡下了。這也是姜棠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病來如山倒。
她落水時只捂著被子睡了一覺,就又活蹦亂跳了,根本沒有瀕臨死亡的感覺。
看鄭氏,才一日連床都下不來。在這裡除了要小心算計,還要當心生病。
雖然這裡的人生而就不平等,但面對生死,還是平等的。
韓氏讓姜棠隔一個時辰過來一次。
過了一個時辰姜棠又進來,她在門口停了一會兒。屋裡的窗戶雖然只開了個小縫,但牆角擺了冰盆,屋裡並不熱。
因為關著窗子,所以桌上擺著燭台。
她把托盤放到桌上,走到床邊,輕輕晃了晃鄭氏的手,「夫人,醒醒,醒醒。」
見人不醒,姜棠又喊了兩聲,鄭氏這才睜開眼睛。
她目光有些渙散,眼中還有淚光。
褪去妝粉,人比平日顯得老態得多,眼睛也比平日紅腫。
鄭氏看是姜棠,使勁抓住她的手,「我夢見……夢見……」
她夢見顧見山死在戰場了。
他一個人,孤身去敵軍軍營,殺了敵軍的將領,自己卻沒回來,六月的天,被扔在了雪山里,就那麼一個人。
鄭氏從未去過西北,永寧侯更未說過打仗的事,她怎麼能把夢記得那麼清楚,什麼敵軍,雪山,怎麼可能那麼清楚。
這些話鄭氏不敢和永寧侯說,他會生氣,會覺得她胡思亂想,會說大戰在即不吉利。但姜棠不會,她連說出去都不敢。
鄭氏聲嘶力竭道:「是不是那邊傳來什麼消息了是不是見山出什麼事了,你們都瞞著我!是不是……」
姜棠用力抱住鄭氏,拍了拍她的肩膀,「奴婢以性命起誓,絕對沒有。您是日有所思也有所夢,所以才會想到這些。若是出了什麼事,人就能夢到,那根本不用飛鴿傳書,直接託夢就好了。」
「夫人,夢都是相反的,信則有,不信則無。五公子沒事,您別害怕。」姜棠也有些心慌,但她覺得顧見山不會死,她記得小說里顧見山也沒死。
小說是圍繞陸錦瑤展開的,當家主母,除了舉辦各種宴會,維繫人際關係,還有就是操持侯府的喜事喪事。
沒有和顧見山有關的喪事,那就證明他沒死。
私心,姜棠也不希望他死。
就像趙大娘說的,無常見了他都得作個揖再走,這樣的人怎麼會死。
鄭氏伏在姜棠懷裡嗚咽地哭,這麼多年,這都是她的一塊心病。永寧侯不理解她,別人又說不得,姜棠定會守口如瓶,她要是敢往外說一個字,她有的是法子。
做慣了主母,鄭氏還未嘗試著攀著別人的肩膀。
若是南香南雪這樣做,鄭氏一定覺得她們僭越,不懂尊卑。但姜棠,就好像在她落水之時把她往上拽了一把,很讓她信服,什麼話全往她心坎兒里說。
就拿餵湯來說,別人只會說夫人吃一些吧,不吃侯爺又該擔心了。
而姜棠說的,只是讓她吃飯而已,不是為了別人,單是讓她吃,就像哄孩子一般。
便是脾氣再差的人,對著她也很難有脾氣。
鄭氏道:「可……」
姜棠道:「您渴了奴婢就去拿水,喝點水就不渴了。您呀,就好好養病,只有活著才能做事,您都躺了一天了,今兒天極好,您都沒有出去走走。」
鄭氏把伸出去的手放下,姜棠說的不無道理。
「剛我同你說的話,不許和第三人說。」
姜棠:「奴婢省的。」
在這裡,嘴嚴的人才能活得久。
鄭氏露出一個寡淡的笑,「我先吃些東西。」
姜棠把粥端過來,「我餵您。」
鄭氏張開嘴,一邊喝粥,她一邊想夢中的事,想他們吃了什麼,穿的什麼。
吃著吃著,鄭氏就嘆了口氣。
「姜棠,你說西北的將士們吃的都是什麼。」
「現在應該吃上壓縮餅乾了吧。」姜棠輕輕笑了一下。
世上過苦日子的人很多,鄭氏沒病的時候,也是日日擺好幾個菜,穿著綾羅綢緞。這裡的階級觀念深入人心,他們覺得任何事都是理所應當的。
因為覺得人有高低貴賤,所以有些人的命就不是命。
讓別人衝鋒陷陣不覺得不對,什麼事只有輪到自己才深有體會。
滇南大水,不知民生疾苦,若是出事的是盛京,早就難安了。
鄭氏神色恍然,壓縮餅乾還是姜棠做的,她幫了顧見山一個大忙。
她只喝了小半碗粥就喝不下了,然後又渾渾噩噩睡下去。
等姜棠出去,韓氏看粥碗下去了一些,遂問姜棠鄭氏都說了什麼,「人如何,可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