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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為何。」
當下人的,主子一句話都要反覆琢磨。
春台遲疑道:「肯定是小的聽錯了,您是讓小的請李太醫給燕小娘子診治……」
顧見山臉頃刻間就冷了下來,「春台。」
春台當即跪到地上,他伏在地上跪了一會兒,冒死諫言道:「公子,您可別嚇小的,您若是喜歡姜棠姑娘,沖四娘子打個招呼,讓她來宴回堂做丫鬟。等日後大娘子進門,您護著姜棠姑娘一些就行,這就已經是天大的恩寵了,您可千萬別做傻事啊!」
春台覺得可怕,這哪裡相配了?姜棠姑娘是長得好看,是做菜好,可她能為公子做什麼,對公子的仕途有什麼助益。把她弄到宴回堂做丫鬟,看顧著些還不夠嗎。
這要是被夫人發現,公子受罰不說,姜棠姑娘能有什麼好下場。
這些事顧見山也想過。
但因為她身份卑微,就要做妾嗎。
就算姜棠願意,他也不願意,「我不願意。」
一主一仆,一坐一跪。
顧見山道:「春台,你不願意在宴回堂伺候,我會向夫人說。但你膽敢往外……」
春台連磕了幾個頭,「奴才生是宴回堂的人,死是宴回堂的鬼。必定守口如瓶,絕不往外透露半字!可是……」
顧見山:「不該說的話就不要說。」
從上午到晚上,顧見山想了很多事。拿腰牌讓春台去請太醫是一時意氣。他氣姜棠什麼都不考慮,更氣她救人之後孤零零一個人蹲在那兒。
但如果給他時間想清楚,他還會這麼做。
他還記得那一剎那被牽動心神的滋味。除了擔憂,難過,可笑的是,還有點無能為力。
除了看著竟然什麼都做不了。
顧見山不想以後很多次,還像今天這樣。
他知道這條路不好走,有些人天生就是侯府公子,有人天生就是侯府下人。若是她不願意呢,他又當如何?
姜棠喜歡的是前院那個管事,她會好顏好色地和韓余清說話,韓余清送她的點心會歡天喜地地收下,她會和韓余清肩並肩一路走……
和他就不會這樣。
姜棠只會怕他,就算救了她,說不報恩就不報恩了。
來世……他手上沾了那麼多人的血,來世沒準投生畜生道。
姜棠來世能認得他就怪了。
顧見山攥緊拳頭,告訴春台不必如此緊張,八字都沒一撇的事,天知地知,除了顧見海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但顧見海是個聰明人,不會亂說。
春台腦子裡閃過很多畫面,一會兒是顧見山不去正院用飯,一會兒是看見姜棠姑娘和韓余清說話後的冷臉,他一直想錯了啊,他一直揣摩錯了公子的心思啊。
回到下人房春台還渾渾噩噩的,往床上一躺,還沒躺片刻,就聽韓余清叫他。
一睜眼,韓余清就在床頭。
韓余清聽說出了事,他不知道問誰,只能問春台。
不知為何,春台目光帶著點敵意。
韓余清不明所以,「春台……你知道上午出了什麼事嗎,我沒認識的丫鬟,只能來問你。怎麼有人看著四娘子來了這邊,是不是姜棠姑娘……」
春台:「我不知道。」
韓余清驀地被打斷,呆呆地愣在那兒,「什麼?」
春台道:「我上哪兒知道去,你別瞎打聽了,在這兒能出什麼事。」
韓余清就是擔心姜棠出事,怕她受罰。既然春台不知道,他還是托別人打聽吧,道了謝,韓余清快步走了。
打聽內院的事就花了半天時間,第二天早上,韓余清發現宴幾堂負責採買的丫鬟換了,一問才知道出了事。
韓余清脫口而出問了姜棠如何,宴幾堂的露竹說:「姜棠昨日救了落水的燕家小娘子,請了大夫診治,好多了。」
韓余清表情立刻變得非常緊張,好像落水的是他一樣。他神情恍惚地點了點頭,「那我想給她帶些東西,可否轉交於她。」
露竹道:「東西可在這兒,要是沒在下午我還來正院一趟,下午給我吧。」
韓余清連忙說好。
姜棠休了來這兒以來的第一個病假。
早上有三四樣早膳可以吃。中午一份燉湯,兩葷兩素。下午有小點心,聽說晚上是一葷兩素一蠱燉湯。
姜棠就昨日下午燒了,後來睡了一覺,晚上沒燒起來,今天早上精神就恢復了。只是陸錦瑤覺得要養著,非要她歇夠五日,算上她這月還沒用的月假,總共可以休六天。
燕國公送了不少藥材,裡面多半是補藥,其中還有一支上了年份的人參。
落水那日晚上送了阿膠燕窩,今兒早上送了一籃蘋果、一簍鴨梨、兩匣五香居最貴的點心。陸錦瑤一樣沒留,全送到姜棠這兒來了。
蘋果和鴨梨是姜棠頭一回吃,她想分給陸英她們,陸英才不要呢。
她是饞了點,那也不會和病人搶吃的。
最後好說歹說,一群丫鬟分了一個蘋果一個鴨梨,一人一口嘗嘗味道。
姜棠覺得給她看病的大夫稱得上是妙手回春,昨兒下午冷得渾身發抖,睡一覺就好了,喝了藥發了汗,今兒早上神清氣爽。
聽說燕小娘子夜裡魘住了,又請了大夫,折騰到半夜才睡下。
在床上躺半日是覺得舒爽,可一直躺著,人都要躺發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