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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想了好些事,最後悔莫過於沒有同蓮花說實話,假若她知道我心裡如何想,也許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白與時長嘆一聲,“蓮花這幾年都是被我害苦了,我救了她,可是也束縛了她,我該早些同她說這些話的。”
“怎會怪你?你若不帶她出去找大夫,這輩子也不會心安。”
“不,我曉得蓮花為此內疚,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好好開解她,甚至在她做了那件事之後,我也沒有認真得同她講,我雖然沒有原諒她,可是我也沒有恨她……在我心裡,她始終都是我最疼愛的妹妹,不管她做出什麼事,這一點都不會變,但是我沒有說,蓮花必定以為我不再疼她了。”
他悲從中來,掩面哭泣,“假如我知道她會死,絕不會那樣做的,我會像小時候一樣陪著她,給她講書里的故事,帶她出去賞花,跟她一起放風箏……可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蓮花,蓮花她其實就是一個傻孩子啊。”
杜黃花聽得也流下眼淚來。
白與時哭了會兒,拉著杜黃花的手道,“所以趁著還有機會,我也有話要同你講。”
“我不是你想像中那樣好的人,蓮花她害了你,我本可以死了以此了結這件事,可是我沒有,我也本可以跑得遠遠的以此躲避這件事,蓮花沒有我,是不能脅迫你的,可是我也沒有。如今想想,這是我做得最自私的一件事。”
“不……”
“黃花,你聽我說完,我們成親也有一年多了,越到後來我越是明白,其實我心底是慶幸的,慶幸我做了這樣一個決定。然而,這是錯的,不是麼?黃花,你嫁給我心不甘情不願,是蓮花逼你!所以,你若是要走,我絕不會以此要挾,我不想錯到底,也耽誤了你的一生。”
杜黃花的眼淚決堤般淌下來,哽咽道,“你說的話都是真的?”
“自是真的,你現在大可不必勉強留在這裡,和離的話……”她的情誼他不是看不出來,若是他身體健康,自然是水到渠成,可是在那樣一個情況下,又怎麼可能沒有怨恨?
“可是,與時,我到現在還沒有後悔。”
沒有後悔,便證明她的決定沒有錯,至少這一年裡是如此,所以,即便是當初如此不堪的開始,又如何呢?
她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歡上他了,得知他活不長的時候不知有多心痛,家人的反對,時好時壞的折磨,目光的交流,偶爾聽來的他的消息,絲絲縷縷早就把她像蠶繭一樣包藏起來,掙脫不開。
只不過,她沒有勇氣,即便她心裡清楚,哪怕他活不長她也想同他在一起,可是她沒有勇氣那樣做。
因為家人不會允許。
因為誰都會說她是個傻子。
然而,卻發生了那樣的事,那天,她嘗遍了人生中所有痛苦的滋味,她想到了無數的去路,或生,或死?
但最終她還是回來了。
母親叫她選擇,她決定嫁給他,可是誰能說她這個選擇里沒有絲毫自私的念頭?
假如她立時死了,也許可以擺脫恥辱,假如她躲開了,也許可以不用面對,假如她不死也不嫁,敢於面對白蓮花的脅迫,難道就不能活下去嗎?
無數的選擇,她卻選了這條路,是的,她也是自私的。
她背叛了家人的期盼,她拋棄了禮義廉恥,她最後甚至原諒了本該仇恨的白蓮花……
她跟他一樣,他們走的是一樣的路。
白與時凝視著她,那雙眼睛裡含著太多的過往,太多的情緒,慢慢地,他讀懂了,他也明白了。
兩個人靜靜的對望著,仿佛在走一條很艱難的路,終於爬上了頂峰,那種釋然的感覺。
“娘子,”他伸手握住她肩膀,露出淡淡的笑,“蓮花一直都想看我考上秀才,你呢?你希望我將來如何?”
杜黃花笑道,“你喜歡做什麼,我便喜歡什麼。”
“好,那就幫我準備行李罷,我要去考院試,假如考上了,娘一定會好起來的。”他看著她,堅定的道,“黃花,你相信我,我們會過得越來越好。”
她點點頭,兩人擁抱了會兒,她抬頭道,“那要不要文淵給你作保?”
“不用麻煩他了,估計正忙著今年的秋闈呢,咱們大伯也是秀才,上回不是他給文淵作保的麼?你忘了?”
“說的也是。”杜黃花笑笑,打開衣櫃給他收拾行李,又問,“你身體吃得消嗎?要不要等明年再說?”
“沒事,就幾天功夫還撐得住,我自己曉得的,若是去京城那麼遠,暫時還不行,要再調養一段時間。”
看來確實沒有強撐,杜黃花放心了。
聽到白與時要去院試,崔氏也稍稍振作起來,這幾日給他準備好些吃的,又請了白士宏過來,要他在路上多多照顧。
杜小魚聽到這個消息,自然也為他們高興,雷雨過去,總會迎來陽光,希望白蓮花能死得有所價值,假使能換來兩家的平和,那再好不過。
又兩日後,白與時出發去濟南府了,杜黃花送來兩件新的小衫子,這樣的天氣穿正好。
“長得真快啊,都那麼大了。”杜黃花抱著福蛋,逗弄著玩,“我聽說雙生子都長得小呢,可見是瞎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