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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唐家吧,起火的是唐五爺娘子住的宅子。」另一個人道。
「唐家不是住城北嗎,怎麼唐五娘子住這裡?」先前問話的人道。
「兄弟。你消息太不靈通了,唐五娘子跟唐五爺過不到一塊兒去,早幾年就搬在前面街上的一處單門獨院住,那院子還是她的嫁妝呢。」後面人很是鄙視了一下道。
一群人邊說著,就擠到了出事的橫街上,卻看到那起火的宅子外面還圍著一隊侍衛,更有衛士被人從屋裡面打了出來。
「怎麼回事啊?怎麼回事啊?怎不讓人救火?」先前那位好奇寶寶繼續問道。
而小淘這時突想起一件事情,這羅月容的爹李藝可是原太子李建成的人,如今太子一系倒下,這李家怕是有麻煩,小淘記得,似乎這李藝最後也是反叛的,想到這裡,小淘不由的擔心起來,只是羅月容已經是出嫁的女子,按說這事跟她不沾邊吧,看看了外面圍著的侍衛,那身上的腰牌,似乎是唐府里的侍衛。
就在這時,一個華服男子被打了出來,遠遠的跌在地上,幾個侍衛連忙將他扶起,這男子一站起來,惱羞成怒的一張臉,指著屋裡叫囂:「羅月容,你有本事別給我出來……」說著,又衝著一邊的侍衛吼道:「給我圍著,誰也不許救火,就讓她活活燒死在裡面……」
「那……那不是唐五爺嗎?怎的?他這是要燒死自家娘子呀……」一個人有些結結巴巴的道。
小淘在邊上也是干著急啊。以羅月容的本事,她完全可以衝出來一走了解啊,她還呆在屋裡幹什麼呢?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那唐五爺跟他娘子早就沒有夫妻情份了,相反的,在他娘子面前還落了好幾次臉面,這唐五爺早就恨得咬牙切齒的。」說著那人又壓低了聲音:「這回朝中動亂,唐五爺娘子的爹是燕郡王李藝,那李藝可是太子手下的幹將,如今太子都叛亂被斬殺了,那李家能逃得脫?這唐五爺早憋了一股子氣了,這回哪還不落井下石,嘿嘿,往大了去說,唐五爺這可是大意滅親呢。」
邊上人聽了都暗暗咋舌,
小淘卻是握緊拳頭,難怪這裡紛亂,卻沒有人來管,連一邊的坊兵也在一旁看著熱鬧。
就在這時,嘩啦一聲,宅子的一角塌了下來,一道火紅的人影從火里跳到了屋頂上,一身紅衣。一桿銀色的大槍握在手上,羅月容如標槍一樣的站立在那殘椽上,火苗在她四周竄起,風卷著那紅色的衣袂同火苗一起狂舞。
天空不知何時暗淡了下來,一道紫金閃如銀蛇般在天空中閃過。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子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子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一聲聲的吟唱自羅月容的嘴裡吐出,火光中,羅月容的面容十分的平靜。那眼神中竟似有著神往。
「羅姑娘,你跑啊……」小淘覺得自己是大聲的呼喊,實則不過是喃喃的低語,火苗不斷吞噬著宅子,羅月容跑不出來了。
此刻,小淘突然覺得,也許,生於死早就不是羅月容所在意的事情了,羅月容仍然繼續唱著,只是她的身子已不在如標槍一樣的挺立,在火中,在風中,抖如落葉,最後,一個搖擺,倒下了,倒在底下燒焦的廢墟里,火苗仍然不斷的吞噬著……
小淘的眼睛又浮現出,曾經,羅月容同侯海在院中打鬥的情形,那首豈曰無衣,也是侯海最喜歡唱的,只是侯海唱來,更顯豪邁,羅月容唱的,卻多了一絲蒼涼。這兩人之間,倒底是有情還是無情,誰也說不清楚,也許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才明白。
天空飄下幾滴細雨,慢慢的變成絲,接著便是細細密密的一片,如江南的春雨,如煙似靄,小淘頂著雨絲,小跑到城門口,卻看侯岳和侯貴正在城門邊四處張望著。
見到小淘過來,侯岳連忙撐著油布傘過來。一把攬過小淘,嘴裡埋怨的道:「你跑哪去了,我們剛才去季家,你母親說你早就出來了,本想去找你,又怕錯過,只得在城門口等著。」
小淘的臉色很不好看,任誰親眼見到一個活人被大火活活燒死,那總是不忍的,何況,兩人之間還算是相識一場,小淘至今還記得侯岳得意洋洋的跟自己介紹銀袍小將羅成的情形。
「羅月容被火燒死了……」上了馬車,小淘低低的說著,整個人窩在侯岳的懷裡,侯岳的胸膛溫溫熱熱的,很舒服。
「嗯,我知道,之前聽人說了,那火是羅月容自己放的,本來唐家只是要把她抓回去,幽禁在宅子裡,只是羅月容性子剛烈著呢,又豈會受他人擺布。」說著侯岳又彈了一個小淘的額頭:「你也是的,這有什麼好看,這不沒事給自己心裡添難受嗎。」
小淘輕掐了侯岳一把,然後閉著眼睛,聽著馬車車轍咯吱咯吱的響聲。
過了好一會兒,小淘又問道:「你說,羅月容跟咱們二哥倒底有沒有情?」
「這誰知道呢,也許有吧,不過,現在雙方都過去了,再去追究這些毫無意義。」侯岳道。
「也是。」小淘點點頭。
一時無話,侯岳此刻正琢磨著,他跟羅志超也算是髮小了,不能眼看著羅家往火坑裡跳吧,等下回去,寫封信讓渠沙快馬加鞭送到羅志超那裡去,讓他勸勸他爹千萬別腦子犯糊塗,沒了權勢總比沒命好,只是那李藝如今在涇州鎮守,也不知來不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