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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用慣了煤氣灶的季淘來說,這個頗為原始的灶台實在讓她有些頭大,弄了一屋子的煙,一臉的菸灰,又舉著木鏟子奮鬥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終於燒好了一桌飯菜。
所謂的一桌飯菜也不過是兩菜一湯,湯是鹹菜豆腐湯,菜是嫩莧菜。還有一盤臘肉片,小淘將肉切成薄薄片,用一個木架子,放在鍋里,直接同飯一起蒸的。
剛擺上桌,就聽到前面傳來開門的聲音,小樓的木門很舊了,發出吱呀的聲音,讓季小淘起了一身的雞皮。
先聽一個男聲咕嚕道:「小淘她娘,你這不是害小淘嗎?」
隨後便是劈啪的關門聲,然後就是季娘子高八度的聲音:「你這死鬼,怎麼說話呢,我能害小淘嗎?她可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呢,我做的一切還不都是為她好,我們來侯府也有一個多月了,憑的不過是一點摸不著邊的關係,你瞧那侯夫人,眼白一天比一天多,我看再過不了幾天,怕是要干出掃地出門的事了。」
「不呆就不呆唄,我們離開就是。」男子低聲的道。聲音低低悶悶。
「離開?我們能去哪兒,現在處處都是起義,暴亂的,同我們一道逃難的,如今還有幾家沒有死人的?我們也就算了,小淘正值青春年少,若是有個好歹,那一輩子就毀,亂兵,暴民,再加上趁火打劫的,殺紅了眼,見著女人就往那草堆里拖啊。」季娘子氣憤的道,這些一路上來,他們見多了。
男人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才嘟喃了一句:「可現在這樣,小淘的名聲也毀了,侯老爺怎麼說?」
「唉,聽侯老爺那意思,似乎是想讓侯三公子收小淘做妾室。」季娘子的聲音有些沮喪,也是,侯家在涿郡這柳城那也算是大家族,他們這種小家小戶的,也只能是妾室的份。
說到這裡,那季娘子又轉了語調:「不過,我出來的時候,聽到屋裡侯老爺問三公子,三公子明明白白著說要小淘做正室的,這三公子似乎挺喜歡我們家小淘,你沒看見,上午那會兒,我打小淘,瞧那三公子心疼的,看來,這事兒還得讓小淘在三公子身上下工夫。」
「侯家這麼多公子,你怎麼就盯上這三公子呢,這三公子一年有大半年都躺在床上,小淘就算能嫁過去,以後日子也不會好過。」男子又瓮聲瓮氣的道。
「我自有我的道理,其他的公子都是眼高於頂的,我們這小戶人家的姑娘,他們能瞧的上嗎,再加上我又是使了手段的,以後,他能善待小淘嗎?那三公子就不同了,他自小就病弱,需要一個精心照顧的人,只要小淘盡心,就不大可能被虧待,再加上,這大家族裡,為了財產利益斗的厲害著呢,三公子這情況,反而能置身事外,雖說以後日子可能不會太光鮮,但至少不會有太多的人找麻煩,現在這亂世,平安才是福呢。」
季小淘在廚房的通道旁偷聽著,那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這個做娘親的,為了自個兒的女兒,可算是費盡心機,虧自己一開始還在心裡咒她,覺得她不地道,不由的她想起了自己的老媽,她同侯岳談那會兒,老媽沒少為難侯子,小淘還記得,老媽終於同意侯岳同自己的婚事那天,侯岳放了一大串鞭炮,然後大鬆口氣的跟她說:「搞定一個丈母娘比搞定十個老婆還累。」
從通道的門帘處,偷望著坐在那裡談天的兩人,那男子應該就是她現在的老爸了,可惜她是單親家庭出來的,老爸沒見過呢,無從比較,不過,聽剛才兩人的談話,這老爸應該是老實木訥型。
「又偷偷的張望,有什麼事就說,想知道就大膽的聽,我的女兒可不興小家子氣。」季娘子衝著季小淘瞪著眼道。
「呵呵,我這還不是為了不打擾爹和娘談心嘛。」季小淘賊笑兮兮的討好說,不知不覺的她拿出自己應付老媽的必殺技來。
「死丫頭,做點事都做不好,瞧這一臉鼻子灰的,快去洗洗,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季娘子上前,拿食指用勁的點了點小淘的額頭。
「呵呵,意外,就去洗,飯菜都擺好了,爹娘吃飯了。」季小淘一溜煙就沖回到廚房的大水缸前,用葫蘆瓢子舀了水。
「這鬼丫頭,今天倒是轉性子,平日裡怎麼說她都是悶不啃氣的,今天倒知道討好了。」季娘子沒好氣的搖搖頭。
洗過臉,又幫爹娘盛好飯,小淘就坐在小凳前扒拉著飯粒,說實在的,這時候的米真糙,吃慣了後世精米的季小淘很不適應這口感,但嚼過後,卻又覺得這飯特別香,回味好。
「瞧你這菜燒的,要顏色沒顏色,要味道沒味道,怎麼回事,我記得以前燒的挺好啊。」季娘子又開始發話了。一雙筷子根又敲到小淘的額上。
「娘,你今天打得人很痛,瞧這手背,我鏟子拿不穩,菜自然炒的馬馬虎虎了。」季小淘不幹了,放下碗,將手伸到季娘子面前,那手背上紅紅的兩道,還腫了跟饅頭似的。
季娘子沒話了。
那季爹探過臉後,起身回屋,拿了一小瓶藥膏出來,遞給小淘,又悶聲說了句:「打的太狠了。」
季娘子臉面有些掛不住了,用勁的一放碗:「我這還不是為她好啊。」說完便起身,氣哼哼的離開了。
季小淘看了看娘的背影,又看了看仍沒做聲的老爹,心裡也有些不痛快了,這娘的脾氣咋跟六月的天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