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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天佑似是不敢相信,用臉蹭了一蹭,果然一片濕潤,不由焦灼更勝,一顆心被吊的是七上八下,好在他沒忘記這是她的閨房,儘量壓著聲音道:“哭了?哪裡不舒服告訴我好不好。還是你住在這裡被人欺負了?誰那麼壞心眼欺負你?告訴我,我去找他算帳……”
除了他,誰會欺負她?
宋如沐為之氣結,險些悶出心頭一口血。可偏偏苦於口不能言,又行動不得,只能任由他一路蹭著猜著。
似乎終於發覺此情此景的不對之處,按照兩人的相處模式,這時宋如沐早就跳起來推人了,可現在的她,卻安靜乖巧的任由他抱著。皇甫天佑良心發現,忍住不舍將人放開,輕輕放到枕上,替她掩好被子。又以手代梳將她有些散亂的頭髮理順後,才低聲道:“你別哭也彆氣,沒人知道我來這裡。我是有事得離開墨城,沒看到你如何。我不放心,這才來看你的。你別哭了,我這就走。我讓萱玲進來,喊人去給你請大夫……”
說完,皇甫天佑終嘆一聲,起身準備離去。可心中有太多話還沒說,他最想告訴她的是:他為她所做的努力。可總歸還是擔心占了上風,她大病未愈身體虛弱,需要馬上看大夫,他不能為此就耽擱了她的病情。
“咳……別走……”宋如沐用嘶啞乾澀難聽的聲音,微弱的說道。她對這樣體貼入微的皇甫天佑實在陌生,在她記憶里,這人對她做的事都是單刀直入,要救要活要親要抱都是先做再說,從來不管不問她的心思。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她必須問清楚她心中的恐懼。
雖然宋如沐的聲音微乎其微,卻讓皇甫天佑渾身一震。而且手就那麼忽然被拉住,這種初次體驗,讓皇甫天佑身體一滯,一種喜悅在他心底蔓延,用力回握住纖細柔軟的小手。適應了黑夜的眼睛,隱隱看到她微蹙的雙眉及乾燥起皮的雙唇。從桌上摸到微溫的水壺,倒了滿滿一杯,端回來仔細的伺候宋如沐喝下。
雨露甘霖飲下,宋如沐覺得她總算又重新活了過來。
示意皇甫天佑將杯子放回桌上,她自己則抿抿乾澀的嘴唇,碰到唇上細小裂紋,忍不住嘶聲抽疼。
皇甫天佑以極快速度轉身,壓抑急切的問道:“怎麼了?”
此子如賊。
沒人敢抓的賊。
“你過來……”宋如沐清清嗓子輕聲道,被賊子影響,她也無意中壓低了聲音,帶著一股賊味。
皇甫天佑放下水杯走回炕邊,自然而然握住白玉般的小手,似乎握了一輩子般的嫻熟。
宋如沐不想在這些事情上浪費她的體力,只能任由他握著,慢慢道:“我爹和念之還好嗎?還有翊軒,我看到他被暗箭所傷……”
“想什麼呢?你爹和念之都好好的,晚飯後還來看過你。你別擔心,他們不光是現在,將來也會好好的,只要有我一日,必不會讓他們出事的。至於翊軒,他與月柔成親後的第四天,就帶兵出關了,我出京之前,還接到過他的信,信里說今年北邊雪災更重,外族那邊更是凍死無數牛羊,如此他們今年必會犯我邊境,所以翊軒過年便不回京城了。”皇甫天佑儘量簡短的說明,雖然宋如沐看起來沒事了,可他還是急於讓大夫來給她確認一下。
“哦……”知道一切是她妄想之後,有疑惑更多的是慶幸,只要他們都好就好。只是真的都好嗎?那夢境太過真實,藍晴的喊聲如在耳邊,翊軒墜馬時盪起的塵土如在鼻端,還有宋翰慢慢冰冷的身體,以及念之的鮮血迸濺到她臉上時,她滾燙入心的痛苦。
“你不要想太多,大夫說你鬱郁於心,才致寒風入體毒火攻心,你要學會看開,也要學會往前看……總有一個人或者一件事,可以讓你忘記心底的傷疼,重新,真正的站起來……”你要知道,你有我!就如同我有了你,才真正從過去的噩夢中醒來。
看著曾經會說會笑、會生氣、會神氣逃跑的鮮活女孩,就這麼安安靜靜躺在眼前,滿臉靜謐,皇甫天佑又無端心疼。她在內宅被欺負的念頭又在心裡升起,回去就讓人查一下吧。日後沒了楚府的威脅,他再也不用害怕有人敢害她性命,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護住她了。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好難……”其實她早就發現,對於她和陸翊軒之間的關係,或許她並未將陸翊軒當成真正的男人去對待。他們是從小的玩伴,更是親密的同門師兄妹,幾年相處,讓他們彼此了解,她自認他是她在這個時代,能找到的最好的伴侶,所以她輾轉反側之後想要抓住他。可形勢不容,她便陷入帶累宋翰辭官的內疚之中,她還後悔讓陸翊軒生出妄念,她更害怕去面對未來陌生的婚姻。一切都是她的錯,她想回頭,已是不能,定局已成。
說到底,她就是這麼一個自私的人。
“呵呵,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皇甫天佑雙手捧著白玉手放在嘴邊輕咬一口,就那麼吃吃笑起來,心道看似開朗無憂的人,傷春悲秋起來,竟是全無希望般的絕望。
“你還笑……”宋如沐生氣瞪他,觸電般的將手往回拉,可惜她大病未愈,動與不動並沒多大區別。
皇甫天佑忽視手中掙扎,仿佛握住了舉世瑰寶般,笑得喜不自勝,看她憔悴枯萎的一張臉上儘是氣鼓鼓的神情,越發開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