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頁
“原是如此。老話說的好,有其主必有其仆。沐丫頭其身端正……”三老夫人點點頭,沐丫頭做的好,這丫鬟便也知進退,可謂主僕相宜。
三老夫人心中滿意。便把話題引到曾孫宋俊祥身上,這孩子乃西街嫡長曾孫,母親生他時難產而亡。隔年父親宋業林便又續弦生下一子,新婦悍嫉。三老夫人怕她薄待曾孫,便把孩子放在身邊親自養著。
如今孩子五歲,也該啟蒙了,可這孩子少依靠,最好的出路便是走科舉。她想來想去,也只想到東街宋翰,能讓這孩子有個好開始,日後造化便看他自己的了。如今見了老妯娌這個孫女,她倒又生出另外一番心思來。
“三嫂,你也知道翰兒的身體……唉……我是擔心他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把俊祥給耽擱了!”宋老夫人知道老妯娌的想法,是想老三親自給孩子啟蒙,可她心裡是不樂意的,說實話,在她心裡,誰的前程都不如親兒子的身體重要。那年去杭州,兒子憔悴虛弱,此次在京城又險些病死他鄉,這讓她心裡一直如履薄冰。她和老頭子沒幾年好活的了,他們不怕別的,就怕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這倒是我的不是了……”三老夫人露出惋惜的神情,這老妯娌自來護短,可俊祥自小沒娘,又不招繼母待見,她則年紀大了精力不濟,要到哪兒找一個既可以教導曾孫,又可以護住他的人呢?三老夫人想來想去,只有東街宋翰這房合適,至於為什麼?一是宋翰這房人口簡單少有煩心事,二是宋翰這房在宋氏的地位頗高,基本無人會找其麻煩。
三老夫人心中的念頭來回滾動,既然宋翰不行,那就退而求其次,宋念之也可以啊!宋念之是曾孫的叔輩,將曾孫帶在身邊倒是順利成章。
老夫人久思無語,心中難以抉擇,乖孫念之開春便要參加童子試,如果一切順利,秋天便能參加秋闈,若得舉人名分,來年春闈指日可待。沉吟半晌才道:“老姐姐你可真會給我出難題啊,你顧念俊祥,可我的念之開春就得參加童子試呀……”
“我這不是沒轍了嗎?只得求助妹妹你了,俊祥生母去的早,留下這一根苗,業林新娶的那個又是嫉婦,我怕……我怎麼也得護好俊祥不是?”三老夫人說的動情。
一頭霧水的宋如沐慢慢把事情理順,簡單來說就是續弦容不下原配嫡子,三老太太擔心自己時日無多,想給這個曾孫找個靠山而已。理清事情前後,宋如沐忽然理解宋翰不肯續弦的初衷,誰說韓氏去後,他不愛念之的?若他不愛,又怎會因為擔心新婦委屈她和念之,而不肯續弦呢?
父愛無邊,直到如山臂膀駝了腰。
“這……”老夫人是真為難了,明白老妯娌在安排後路,她也心疼俊祥那孩子,可侄曾孫和親孫子又怎麼能一樣?為難之際,正好看到為兩人更換熱茶的孫女,不由心中一動道:“老姐姐你看沐丫頭如何?她當初可是和念之一起由翰兒啟蒙的,想來教俊祥還是可以的。再說,她是俊祥的堂姑,把俊祥帶在身邊也合適……”
三老夫人一聽正中下懷,剛才的念頭愈發清晰起來。沐丫頭到了議親年紀,與俊祥的小舅舅年齡相當,女方才貌出眾,男方家世人品也都好,來年參加秋闈若得中舉,與沐丫頭實在般配。若兩人真能結成良緣,沐丫頭先是帶俊祥一年半載生出感情。嫁人後又做了俊祥的親舅母,這堂姑和舅母雙重身份,想要護著俊祥,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最重要的是,沐丫頭身後有他爹宋翰,在這宋氏的後宅內院,誰見了都要賣她幾分面子。
可惜宋如沐不知三老夫人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內有盛情。怕是會選擇明哲保身。而現在,她秉持孝道與本心,對於祖母讓她照顧族中可憐孩子。她全無疑義。畢竟在京中她帶過閆小吉幾年,當時並不覺得有什麼煩難的,相反,孩子的天真與童趣。會給她帶來難得的歡聲笑語。
如此宋翰能夠專心養病,宋念之可以專心準備童子試。孩子則由宋如沐帶在身邊,負責其平常生活起居與啟蒙,真是皆大歡喜。
老夫人不明真相很滿意,三老夫人也笑說改天讓孩子來給他堂姑磕頭。還把手上老玉鐲子摘下給宋如沐戴上,宋如沐見玉鐲十分罕見,便起身推辭。無奈推辭不得,最終只能收下。
幸虧萱玲懂事。與茶一道帶回一隻雕蘭木匣,用來盛放宋如沐親手製作的花茶。匣子是宋如沐找京城老字號師傅特意定做的,手工上乘,在墨縣小城實屬難見,作為完備孝敬長輩的禮物非常合適。
三老夫人將匣子拿在手裡仔細端詳,如孩童一般愛不釋手。老夫人手裡有兩隻雕著松鶴的,也是宋如沐自京城帶回來的,當下叫人拿出來比對。一時兩個老小孩開心異常,看的宋如沐莞爾。
稍後,看出兩位老夫人還有私房話要說,宋如沐便以準備宋俊祥住處為由,帶著萱玲告辭出屋。
回三房的路上,下了大半月的雪,竟突然就那麼停了!
宋如沐不懼寒冷,鼻尖微紅的仰頭看那雪樹銀花,風吹來,樹頭雪花米粒般灑到臉上,京城裡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不經意在眼前一一划過。
越想忘記,越是難忘。
三九嚴寒,滴水成冰,青州驛站東苑上房卻溫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