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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感嘆著窮富差異,一邊尋找著房間號碼。她深吸口氣,然後鼓起勇氣敲了敲門,敲開一個不屬於她的陌生世界。
來開門的是一個穿著正裝的中年男子,睜著一雙睿智的藍眼睛,看起來就很精明能幹。
看見林微微,他略顯古板的臉上立即露出一個笑容,主動伸出手自我介紹,「你好,林小姐,我是盧卡斯.班德,很高興見到你。」
「你,你好。」伸手和他握了握,第一次和這類人打交道,林微微帶著怯意,眼底閃過一絲不知所措。
班德退後一步,向她完全敞開房門,道,「林小姐,請進。」
這個房間比她上次訂的更大更寬敞,不像賓館,倒像是酒店式公寓,還附帶了一個小型的會客室。
林微微踏進去後,一抬頭,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人,不由當場怔忡在原地。
那人交疊著雙手,手下撐著一根樺木拐杖。他帶著一副老式的眼鏡,發白的頭髮梳理整齊,一臉威嚴。
不錯,這人正是魯道夫.馮.里賓特洛普。
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了!
☆、第四十章 前塵往事(下)
看見她走進來,怯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魯道夫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握著拐杖的手微微顫抖。
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1951年,六十年前。那時,她帶著和弗雷德的女兒,在萊茵河上坐船。他在公司員工的陪同下去萊茵地帶開會,順便尋找合作夥伴,在河邊的露天廣場正喝著酒,然後一仰頭,突然就看見了抱著孩子的她。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那時的情景,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過驚訝,充滿了感情。她遠遠地站在遊船的夾板上,深深地凝望著他,嘴角稍稍一彎,露出了個動人的笑容。
那時,他的心一動,丟下了同事,不顧一切地追了上去。可,始終相差那麼一點,船開走了。他眼睜睜地望著她的人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無能為力……
如今,她還是記憶中的那個模樣,可對他而言,人雖在,卻是前緣盡勾銷啊!
林微微看不透他在想什麼,只是覺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很是沉重。她潤了潤嗓子,打破沉靜,道,「您好,里賓先生。」
她的聲音拉回了他飛絮的思緒,他點了點頭,指了□前的沙發,道,「請坐。」
班德關上門後,也走了過來。他取出插在上衣口袋裡的MontBlanc鋼筆,打開記事本,語氣溫和地道,「林小姐,里賓先生已經和我說過個大概。但作為當事人,我還是想請您再親口敘述一遍。」
那天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又不是什麼刑事案件,反反覆覆也就是那幾句話,但班德還是態度認真地聆聽,不愧是一流的大律師。
三人交談了一會兒,班德看了眼手錶,見時間差不多了,便合上本子站起來,道,「我現在去警局調檔,進一步事宜等我回來再具體商議。」
魯道夫點點頭,伸出左手做了個請便的動作。
班德走後,屋子裡就只剩下一老一少倆人,和這麼牛掰的一個人共處一室,不免覺得亞歷山大。林微微目不斜視地坐著,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萬分拘束。
魯道夫看出她的忐忑,有心想緩和一下氣氛,便提議道,「我們去咖啡廳喝點什麼。」
公共場合人多,不會那麼緊張,林微微忙應聲說好。
魯道夫撐著拐杖站了起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門外。從褲帶里掏出門卡時,不小心將手絹掉到了地上,魯道夫彎腰去撿。畢竟上了年紀,看上去再怎麼硬朗,也難免會腿腳不麻利。
見狀,林微微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利索地替他撿起了手絹。遞還給他的時候,她的手指觸碰到了他的手臂,溫熱的體溫透過他的肌膚,讓他渾身一顫。
前塵往事幾乎同一時間湧上選心頭,曾經歡笑與悲哀,幸福與痛苦,真的就這樣一筆勾銷了?
但那也僅僅只是一瞬間的遲疑,以為自己會情不自禁地說一些不找邊際的話,可他最終拍了拍她的手,淡淡地道了聲謝,沒有任何不恰當的言行。
五樓的咖啡廳布置地非常優雅,大篇幅的落地窗,望出去便是柏林市中心。每一個小圓桌上都鋪著潔淨的白綢,擺放著適合季節的花束,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大廳中央擺放著一架三角鋼琴,一個穿著正裝的鋼琴師坐在琴凳上,輕雅的樂聲不停地從他指尖流暢出來。正趕上下午茶時間,有不少賓客,人們穿著得當,輕聲地交談著。
在靠窗的位置落座後沒多久,服務生便帶著菜單走過來,笑容可掬地招呼。
「想喝什麼?」魯道夫抬頭望向她。
「拿鐵吧。」林微微關起菜單,道。
魯道夫給自己點了杯清卡,見服務生轉身要走,便出聲叫住他。魯道夫動了動手指,示意他靠近點,在他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話。
那服務生恭敬地點頭,確認這位老先生沒有其他要求了,這才轉身離去。
不一會兒,咖啡就被送了上來。
年紀大了,漸漸地不再愛吃甜食,味覺退化,清卡苦澀的味道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難以容忍。
金色的陽光透了進來,傾灑在他們的小圓桌上,他轉頭望向外面的天空。玻璃窗上映照出自己蒼老的倒影,時間不饒人,眨眼便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