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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粹是個敏感話題,因為恥辱、因為羞愧,更因為受著良心的譴責,所以很多經歷過的老人選擇逃避,即便面對自己的子女都閉口不談。很難得,魯道夫卻願意敞開心扉,和她說這些肺腑之言。
林微微細細地品位著他的話,不由感嘆,也許這就是文化差異吧。1970年,聯邦德國的總理勃蘭特在波蘭的紀念碑前,向死難的猶太人下跪謝罪,為曾經的納粹德國認罪贖罪,或許從那一刻起,這個國家就被全世界重新認識並接受了。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兩人一時無語,各想各的心事。安靜了一會兒,魯道夫的聲音響起,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倒是一直想去中國看看……那也算是我心中的一個夢。」
聽他這麼說,她有些驚訝,問,「中國?為什麼呀?」
「因為我曾認識一個優秀的中國女孩。」
「咦,那個年代也有華人嗎?」真是不可思議。
「有,」他笑了起來,一雙藍眼睛中折射出了曾經年少時的光華,「不過她是那個時代的奇蹟。」
這一笑,緩解了氣氛,她也跟著笑,「看樣子,您喜歡過她?」
不過是隨口開了個玩笑,沒想到魯道夫卻用了更強烈的語氣糾正,「是的,我曾愛過她!」
聊了一下午的帝國,時間在指尖流逝,林微微去洗手間的時候,魯道夫接到班德律師的電話。
「弗里茨想見您,里賓先生。」
「告訴他我不在柏林。」
「我說了,可他不相信。」班德停頓了下,繼而道,「他說,您不會錯過和林小姐單獨碰面的機會。」
魯道夫神色一沉,這個傢伙……可真是他生死與共的好戰友,對他了如指掌。
他穩下心境,問,「他到底想幹嘛?」
「找您敘舊。」
「敘舊。」他哼了聲,遠遠地看到林微微向這邊過來,便道,「那你過來接我。」
☆、第四十一章 探監
弗里茨雙手環胸,將兩條長腿擱在桌子上,椅子向後搖啊搖,發出了刺耳的吱呀聲,引得旁邊的看守十分不滿。
不過,沒人出聲制止,只要在權利範圍內,他愛幹嘛幹嘛。在這新時代里,他們管這叫人、權、自、由!
門一開,魯道夫和他的律師走了進來。弗里茨啪的一下坐正身體,椅腳敲擊在水泥地上,發出一聲巨響,所有人的神經也都隨之一跳。
「哈羅,魯道夫爺爺。」他笑著打招呼,臉上神采奕奕。被關在這裡太無聊,整天無所事事。好不容易等到老情敵出現,氣氛一下子變得熱烈。
聽見爺爺兩個字,魯道夫額頭上的青筋不由一跳,抿著嘴唇,一臉嚴肅地在他面前落座。任何人可以叫他爺爺,就是弗里茨不能!
班德和看守打了個招呼,鐵門關上後,小房間裡只剩下三個人。
弗里茨摸著下巴,揚了揚兩道劍眉,湊過半個身體,用只有魯道夫聽得見的聲音,道,問,「和舊情人見面的感覺怎麼樣?」
不給魯道夫接嘴的機會,他伸手戳了戳他心臟的位置,「是不是感覺這裡年輕了許多?」
他口無遮攔地開著玩笑,尤其身邊還有旁人在,魯道夫當即沉下了臉。
可弗里茨偏就要得寸進尺,萬分感嘆地搖了搖頭,繼而道,「只可惜,你記得她的一切,她卻把你給忘了。嘖嘖,問世間情為何物吶。」
見他越說越過分,完全不知適可而止,魯道夫終於忍無可忍,伸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喝道,「你給我閉嘴!」
呦,真的發怒了。弗里茨哈哈一笑,隨即舉高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願意妥協不是因為怕他,而是不想對方就這麼被自己氣死,至少在替他辦好身份證明之前,這個老傢伙還不能歸西去見他們的戰友。
魯道夫情緒激盪,滿臉怒容。班德怕他心臟承受不住負荷,於是乾咳了下,趕緊插入兩人劍拔弩張的對話中。
弗里茨那雙綠色的眼珠子一轉,終於放過了老爺子,將注意力轉向律師。他伸手撐住下巴,道,「說吧,你們到底打算怎麼把我弄出去。」
班德翻開從警局裡複製來的檔案資料道,「本來你只是沒身份證,在警局待個24小時,就會被釋放。可你在拘留期間,毆打了一名警察,加上襲警這個罪名,案情就變得複雜了許多。」
「會怎樣?」
「輕則罰款,重則坐牢。」
魯道夫皺了下眉頭,冷聲哼道,「我不是讓你收斂,你沒身份還不太平,竟然連警察也敢揍!」
弗里茨頓時滿眼不屑地啐了口,道,「那混蛋是個猥瑣的同性戀。」
竟敢在檢查他是否持有危險物品的時候,假公濟私,摸他屁股。公然被調戲,還是個臭男人,這口氣他能忍得下去?那就真見鬼了。
魯道夫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無語。
「唉,長太帥的痛苦,你們普通人是無法體會的。」他滿是無奈地攤手。
他這表情實在太賤了,魯道夫看不下去,只能將視線轉開,眼不見為淨。
班德翻了幾頁檔案,圈出重點,道,「你把當時的具體情況再仔細地敘述一下,這將是個突破口,也許可以以正當防衛作為理由,提出上訴。」
被人吃了豆腐,這可不是光彩的事。尤其是對弗里茨這個萬年鬼畜攻而言,虎落平陽被犬欺,傷自尊啊。不過,再怎麼不情不願,想再次呼吸到外面自由天空下的新鮮空氣,就不得不配合律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