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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英陷入深度昏迷中,完全沒有知覺。弗里茨將她頭揚起,以免舌頭堵塞呼吸道而導致窒息。
看見弗里茨的動作,林微微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在駕校學的第一急救措施,急切地問,「要不要人工呼吸,按摩心臟?」
弗里茨搖了搖頭,道,「不用,她還有呼吸和心跳。醫生什麼時候來?」
「馬上。」林微微握著母親的手,胡亂擦了一把臉,六神無主地問,「現在怎麼辦?」
「等。」
「怎麼會這樣?之前還好好的啊。」她哭喪著臉,一時接受不了這個打擊。
弗里茨不知道說什麼可以安慰她,便伸手摟過她的肩膀,親了親她的頭髮。
救護車來得很快,前後不超過10分鐘,可林微微仍然覺得度秒如年。看見急救醫生出現在眼前,就像是黑暗中看見了一絲光芒,她拉著醫生走進廁所,道,「我媽,我媽她昏迷,她……」
見她詞不達意,弗里茨接過話茬,沉穩地開口,「她半夜暈倒,脈搏心跳都有,但微弱。從我們發現她一直到你們抵達,大概20分鐘左右。」
醫護人員一共來了三個,他們取出設備,給蔡英做了個心電圖,又注射了一劑強心針。這情況比較危急,光是靠心電圖推斷不出什麼病症,怕是腦梗,誰也不敢耽擱,直接送去醫院。
救護車裡只能有一個家屬陪同,林微微跟著醫生去,弗里茨自己開車,兩人約好在醫院碰頭。
蔡英呼吸微弱,一上車醫生就給她戴上了氧氣罩,掛上點滴,看這狀況不容樂觀。林微微一臉焦急,恨不得坐上火箭炮,眨眼就到醫院。握著母親的手,眼裡望見她蒼白的面容,一股無力感抨擊了她。26年來,從未像現在這一刻,如此深刻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醫生翻了下蔡英的心電圖、血糖測試等,問,「你母親平時是否患有心臟病,大動脈硬化等疾病?」
林微微搖頭,「沒有,我媽身體一向硬朗,她今天剛從美國回來。白天都還一切正常,就是說有點累,需要倒時差,然後晚上就突然暈倒了……」
「她有沒有吃過什麼東西?」
「飛機上吃過,回家後沒有。」
醫生一邊記錄,一邊又問了些基本問題,林微微一一回答。見母親這樣,她如坐針氈,忐忑地問,「我媽到底怎麼了?她會不會……」這個死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心電圖上心律有些失常,具體病因現在無法診斷,必須送去急救室進一步檢查。你放心,我們會盡力搶救。」
到達醫院後,蔡英立即被送入搶救室,閒雜人等進不去,只能在外面等著。不知道具體狀況,她心急如焚,在位置上坐了不到五秒鐘,又站起來來回踱步。
媽媽,你一定要挺住。
過了一會兒,弗里茨來了,一把拉住坐立不安的她,問道, 「怎麼樣?」
「還在手術中,沒有消息。」林微微道。
「不會有事的。」弗里茨握住她的手,給她力量,給她希望。
林微微動嘴想說些什麼,這時手術室門開了,有醫生走了出來。顧不得弗里茨,她忙迎了上去,心裡既緊張又害怕,那一刻竟然不敢開口。
「怎麼樣?」弗里茨替她問道。
醫生皺了皺眉,搖頭道,「情況不妙,我們給她做了腦CT掃描,腦MRI檢查,確診是腦栓塞。」
「這是什麼疾病?能治癒嗎?」
「腦栓塞是由血凝塊、斑塊、脂肪細胞等組成的栓子,進入腦循環,造成腦血管阻塞,所以引起病者深度昏迷。必須立即開刀排除顱內血塊,阻止腦組織軟化壞死。」
「那還等什麼?」
「這個手術風險很大,我們需要家屬的簽字。」醫生遞過來一張單子。
一聽風險很大,林微微頓時緊張了,忙問,「有多少成功率?」
「百分之二十五。」
林微微腳一軟,要不是弗里茨眼快攬住,就一屁股坐地上去了。她不死心地追問,「那如果不動手術,有沒有保守治療?」
「沒有,血塊在大腦,可能引起局部腦組織缺血缺氧,隨時會腦梗死。動手術有25%的機會,不動手術死亡率100%,而且是隨時猝死。」
「這根本沒有選擇。」林微微叫了起來。
「所以,我不是來徵詢你的意見,而是讓你簽字。」醫生的話一字一句殘忍得就像一把刀,切斷希望,讓她渾身冰涼。見她神色糟糕,他似乎有些於心不忍,便略帶安慰地繼而又道,「雖然不能保證手術一定成功,但我們必須積極面對。所幸你母親被發現得早,病況在進一步惡化前,得到控制。所以樂觀的說,堵塞的血管被打通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別無他選,只能堅強面對,林微微顫抖著手,接過單子,簽下自己的名字。在醫生離開前,她忍不住又上前一把拉住他,懇求道,「請您一定一定要盡力,我就這麼一個親人。」
醫生點頭,拍了下她的手,道,「我們會盡全力的。」
手術至少要五個小時,林微微和弗里茨就坐在外面等,一分一秒都走在她的心頭上。任何人都能輕鬆地說一句逝者安息,生者堅強,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是,那個生死未卜的人不是路人甲乙丙丁,而是她媽媽,那個生她養她的媽媽啊!
她要養狗,媽媽陪著去看展會挑狗;她失戀,媽媽耐心安慰她;她申請學校不順利,也是媽媽鼓勵她再接再厲。這世上,如果真的有不離不棄的愛,那就是父母的愛,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