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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爺爺也是一身板正的中山裝,只是顏色是深黑色的。
他的頭髮已然花白,眼神卻沒有半分渾濁,而是鋒銳中透著清明,氣質不凡。
兩人的外表都是相當能唬人的,很難想到,他們竟然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孫子做出那樣的事情。
宋爺爺自然聽出了明璃口中的嘲諷之意。
但他城府深,仍是笑得如沐清風,好像只領會了明璃的表面讚揚。
「明女士誇獎了。」宋爺爺一邊笑著說謙辭,一邊悄聲提醒了身側的兒子。
宋父的經驗和閱歷比不上宋爺爺,這幾年在國營大廠又是一直被捧著的。
聽了明璃的話,他心裡的不滿不由帶出了些,眉頭都皺在了一起。
還是宋爺爺提醒,宋父才收斂了幾分。
簡單寒暄之後,宋父和宋爺爺落座。
宋爺爺神色慈祥,驚訝地問:「沒想明女士對茶文化還有一定的研究?」
「稍懂一些皮毛。」明璃的動作不急不緩,聲音也帶著一股優雅的韻律。
「比如說有的茶樹,哪怕有上好的陽光和雨露,生長出來的茶葉仍然是苦澀難以入口。」
「而有的茶樹,儘管生在無人問津的懸崖峭壁,受盡風吹雨淋,產出的茶葉卻是最頂尖的檔次,品完之後只覺唇齒留香。」
碧綠的茶葉在滾燙的開水中沉浮,明璃執著茶壺倒了兩杯茶湯,推到了對面的宋爺爺和宋父面前。
「宋先生,您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嗎?」明璃的禮儀無可挑剔。
可是在她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神中,宋父卻覺得自己壓根無所遁形。
所做的一切偽裝都成了白用功,顯露出最深的不堪內里。
宋爺爺的神色也僵硬了一瞬間。
明璃的話外之意,他何嘗聽不出來?
只是,最開始的道路就選錯了,他們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宋余已經對他們失去了一切的期待,他們只剩下宋青志一個孫子,已經不能再失去他了。
「明女士茶藝不凡。」宋爺爺端起杯子品了一口茶,贊道:「苦而不澀,唇齒回甘,餘味無窮。」
不愧是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即使失態也只是剎那,很快便又是完美無缺的表面功夫。
明璃心下嘆了一聲,面上卻看不出來任何改變,只斂眸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湯。
她並不著急。
就好像品茶一樣,唯有足夠的等待之後,才能品嘗出最佳的風味。
然而明璃不急,宋爺爺沉得住氣,修為差上一籌的宋父卻不行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地開口道:「明女士,我們也別繞彎子了,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究竟要怎麼樣,你才能放棄對付青志,放棄對付我們宋家。」
宋余那個小子再有本事,才多大年紀,能給明璃女士帶來多大的收益?
明女士是一個商人,還是一個非常有本事的商人。怎麼會看不明白,究竟哪一筆交易對她來說才更加的划算?
宋父心裡想得很清楚,不就是咬咬牙大出血一把嗎?
——為了自己的寶貝兒子,為了宋家的發展不再有波折,一切都是值得的。
宋父一開口,宋爺爺就知道不好,可惜他終究慢了一步,沒能阻止宋父的話。
聽完他的話語,宋爺爺氣得胸口都疼了,暗罵了無數聲蠢貨。
只有逆境才能真正看清一個人的品格。
沒想到他一直得意的優秀兒子,竟然也是個認不清形式的愚笨之人。
他把明璃女士當成什麼了?
以往那些他們揮揮手,隨意ᴶˢᴳᴮᴮ給上一點好處就能打發的人?
他們壓根不是一個量級上的,無論是資金還是渠道,明女士都不知道比他們宋家要強上多少倍。
何必為了這些蠅頭小利,和他們虛與委蛇?
最重要的是,聰明人總能從一句話中分析出許多意思。
比如說明璃,便已經從宋父熟練的口氣中發現了諸多隱秘。
說得這麼順口,這種行為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宋父用這種手段說服過多少人?
以至於面對她的時候,這些話直接脫口而出,完全不需要思考的時間。
「宋先生真是大方,不愧為人傑。」明璃舉杯敬了宋父一杯,笑道:
「聽說您現在在京市國營大廠高就?難怪呢,說話就是有底氣,令人佩服。」
調查宋父的思路有了,京市那邊可以動起來了。
「明女士說笑了,他年紀不大,難免胡言亂語,您別放在心上。」宋爺爺出言彌補。
「年紀不大?」明璃放下了茶杯,語速很慢,又搖頭重複了一句:「宋先生看起來確實年紀不大。」
是的,也就生了個比明璃還大了幾歲的兒子,虛長了她二十五六-七-八歲吧。
宋爺爺:「……」
以宋父的年歲,在其他身份相似的國營大廠廠長面前,自然能稱一句年紀不大。
但在二十歲不到就創下幾十億美金身家的明女士面前,那簡直就是毫無可比性,惹人發笑。
「畢竟不是什麼人都能和明女士您比較的,那不是雞蛋碰石頭嗎?」
首戰失利,己方戰線全失,宋爺爺只得以進為退,先誇了明璃一句,再提起了正事。
「不過明女士此次特意約我們,應當不是只為了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