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頁
舒然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你先進去,」徐慎說:「我拿炭盆。」
不一會兒,他咦了一聲:「我紅薯呢?」
「東哥……吃了。」舒然樂了,徐慎現在才發現紅薯沒了,說明剛回來那會兒,情緒確實挺不平靜的。
「本來我還不打算揍他的,」徐慎握了握拳頭:「一個都不給我留,下次見了我非揍他不可。」
進了屋裡,兩人坐進被窩裡,舒然很自然地問:「路上你倆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徐慎摟著舒然,也很自然地打開話匣子:「橋歸橋路歸路,我只能做到不怨恨她,做不到去理解她。」
「這樣就夠了,」舒然靠著徐慎,抬頭和他對望:「我其實……決定要跟她交流,也只是不想這件事留下空白,惹人猜想,現在好了,一切都明明白白,然後讓它過去吧。」
「然然……」徐慎開口。
「打住,」舒然打斷他,表情無比怪異,吃驚:「你什麼時候給我起了個新暱稱?」
而且還是這麼肉麻的新暱稱!
「啊,一直都有,只不過在心裡喊,」徐慎自己挺滿意這個暱稱似的,笑得可歡樂:「是不是很甜?」
「甜過頭了。」舒然翻了個白眼兒。
他以前的家裡人都不這麼喊他,頂多爺爺喊一聲小然。
「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徐慎面露思考。
說到『然然』了,但是舒然不想回答,真的很肉麻,比喊他媳婦兒還要令他摳腳趾。
「想起來了,」徐慎躺下,把舒然抱到自己身上:「我剛才想說,這件破事在我心裡過去了,但是,在你心裡還沒過去,別急著反駁我。」
舒然想說話,立刻被一隻手霸道地摁住腦袋,他瞪了瞪眼,只好先把自己的輸出欲給按捺下,且看徐慎怎麼說。
徐慎繼續說:「你一直惦記著,你一直很在意,然後可憐我,心疼我,生活中不管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就想起它,然後開始渲染,深挖……嚴重到要將我標籤化的地步,我一直想跟你說,其實沒必要,你一直把我腦補得過於悲慘了。」
可能是有點慘,但真的不至於。
「……」舒然臉皮頓時發燙,有一種被徐慎剝開了衣服,公開處刑的尷尬:「不是,我……」
「但這也不是你的錯,」徐慎摸摸他的腦袋,滿臉自責:「媳婦兒,是我給你留下太多空白,讓你無休止地去想像,越想越嚴重,越可怕。」
「但確實就是可怕。」舒然倔強地小聲說。
「我告訴你細節,你以後就不會無休止地想像,」徐慎說完這句,沉默了良久,舒然不敢催他,屏住呼吸等待,終於聽到徐慎說:「我是被一個孤寡老頭抱走的,雖然我不知道,那是第幾次轉手。」
舒然想要躺到旁邊聽,徐慎不讓,繼續緊緊抱住他不讓他走:「小時候留給我最大的印象,就是餓,每天睜開眼就是餓。」
「那個老頭養不起你,為什麼要抱走你?」舒然拳頭猛地握緊,心裡瘋狂地罵髒話,真的,為什麼,但凡流落到正經人家也不至於這樣……
「不知道,」徐慎蹭蹭他,意帶安撫:「你不是好奇我怎麼掃盲的嗎?去學校牆根下聽的,當時也不懂知識的好處,只是覺得……我應該跟他們一樣。」
舒然聽到這兒,覺得眼睛酸脹的感覺忽然又來了,他沒吭聲,徐慎想起什麼說什麼:「我最慘的,也就是吃過人家狗碗裡的飯,其他好像沒了?長大點兒老頭死了,我十歲出頭到城裡混,開始不挨餓了,最多受點兒小傷,有過幾次死裡逃生的經歷,大傷真沒有,否則你也見不到好手好腳的我。」
舒然沒說話。
徐慎摸摸他的腦袋:「也不是很慘,無非是遭人白眼和不體面了些。」
「屁……」舒然一開口就暴露了自己在喉嚨不正常的情況,他努力咳嗽了幾聲掩飾,緩了緩才說:「不愧是掃盲過的,避重就輕的能力就是強啊。」
「可事實就是這樣,真的,」徐慎無奈地嘆氣:「不然你覺得還能慘到什麼程度?」
「被人砸石頭,被人扔河裡,被人潑開水……」舒然細數,而這只是一部分。
徐慎沉默了一下:「王東說的?」
舒然點點頭,又歉意地看著他:「是我問的,不怪東哥。」
「就這些了,沒有更慘的了。」徐慎保證。
「最好真的沒有了。」舒然點點頭,也不想再問了,雖然有些丟人,但他決定抱著徐慎哭著消化一會兒。
「那麼……現在我在你面前,已經沒有秘密了。」徐慎看了眼情緒激動的舒然,他估計如果分開說,下回還得哭,不如乾脆一起剝光光,他翻個身,一把將舒然籠罩在底下:「你……是不是也有一個秘密,可以對我說嗎?」
舒然不由渾身一僵,不敢看徐慎的眼睛,但躲避了幾秒鐘,他又重新看著徐慎的眼睛,如果是平時,他肯定會繼續裝傻,但今天比較特殊,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人家徐慎也把自己悽慘的過往交代清楚了,他好像沒有理由繼續瞞著。
舒然的心態變化,以前是不想說,後來是不敢說,現在是說了怕徐慎不信,別的亂七八糟的擔憂倒是沒有。
其實倆人都相愛到這個份兒上了,他半點兒都不擔憂徐慎會害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