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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一個鬼影竄進了起居室, 登時邁開大步, 三兩下也闖進房間裡,這回是他自己摔上了門,而且親自堵在門口。
他看到沈墨遙在窗口顯現出身影來,探頭往外看,外面霧氣濃重,只能看到大片色調陰沉的植物,根本沒有任何活人的影子。
沈墨遙慢慢轉過身,眼瞳盯向格雷。
格雷發現他眼眶發紅,眸子濕漉漉的,格雷的表情變得憐愛起來,朝著沈墨遙一步一步靠近。
這會兒的格雷遠沒有追捕沈墨遙時那麼詭異,舉止落落大方,風衣也不再像羽毛一樣束縛在身上,衣擺飄逸如滾動的烏雲。
不論別的,格雷的皮囊足夠俊美,混血的程度剛剛好,有些東方韻味,但是要比東方人骨相更加深刻。
是一個很難讓人忘記的男人。
格雷在沈墨遙面前站定,伸手想碰他,手腕瞬間被一些青色的手指死死捏住,掐得他連骨骼都發出被擠壓的聲音。
格雷顯然和公交上那些死屍不是一個級別,他好像沒有痛感,沈墨遙給他製造的傷害,他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格雷看出沈墨遙眼裡的厭惡感,只能拿開手,規規矩矩地和沈墨遙保持一定距離。
「快哭了?是我招待不周,以後我會對你多上心一點。」
格雷的句子裡完全剔除了陳郁書的存在,好像陳郁書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沈墨遙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陳郁書在哪?」
格雷微笑起來:「開始都是這樣,你在這裡呆久了,就不會再想起他了。」
沈墨遙知道跟格雷只會浪費口舌,他繞開格雷,準備離開房間繼續找,就算沒有線索指引,但是他可以掀開每一塊地磚,扒開每一張牆紙,直到找到陳郁書為止。
房子裡沒有,他就去外面的樹林裡,他的時間可是相當充足,可以一棵一棵樹地找,再不濟他還能把樹根扒出來,看看裡面有沒有藏著什麼洞穴?
沈墨遙的驚慌完全從臉上消散了,只剩下一種近乎偏執的決心,這種反應讓格雷看不懂,沈墨遙過身時,他嘗試伸出手臂攔住,但是只碰到一團陰冷刺骨的寒氣,鬼影一晃,沈墨遙已經走去了門口,連看也不看他。
沈墨遙抓住門把手,一把拉開——嘭!!
門對著沈墨遙的臉摔上。
沈墨遙又嘗試了五次,五次嘭嘭嘭的撞門聲應接不暇,屋子因為這持續不斷的巨響聲而顫動起來。
不管是屋子還是格雷都不允許他離開,沈墨遙一聲不吭,又開始用身體撞擊這扇用料紮實的大門,咚咚的悶響,比摔門聲還恐怖,好像要把這層樓弄塌方不可。
格雷靜靜地在他背後看了會,實在看不下去沈墨遙這個發瘋的樣子,門已經被撞得有些變形了,格雷主動為沈墨遙打開門,沈墨遙顧不上別的,狂跑出去,可是不過踏出一步,門外突然湧進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黑色霧氣。
用密密麻麻來形容,只因為這大片的「霧氣」是由無數撲騰的黑色東西聚成的,還會發出難聽的尖叫聲。
沈墨遙被颳得連連倒退,耳邊除了這些猙獰的尖叫,還有翅膀扇動的氣流聲,一大群,有實體,密密麻麻地撞在沈墨遙身上。
是蝙蝠。
沈墨遙被迫退回了屋子裡,用手臂遮擋住臉,這群生物成功將他刮到房間裡,就一股腦從大開的窗扇飛走,在窗口四散,變成了無數個小黑點,消失不見。
嘭!!
門又緊緊關上,這一次門像是整個嵌在了門框裡,跟牆體融為一體,就像一扇畫上去的假門。
沈墨遙放下手臂,面頰上有一道鮮紅色刮痕,這點傷痕完全沒有折損他五官的精緻度,甚至帶上一種難言的昳麗感,恐怕他才是這個陰森的哥特古宅里最接近完美的藝術品。
可惜這件藝術品並不想給格雷收藏。
格雷瞬間出現在沈墨遙身邊,衣袍滾動著,他看著沈墨遙臉上的小小傷口,臉上相當不悅,比陳郁書和沈墨遙合力弄亂他的房間還要不悅。
他抽出一條帶著香味的手巾,格雷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部被黑色的長風衣遮擋起來,手指貿然伸出來,和這張英俊的臉非常不搭,乾枯修長,沒有絲毫生命力。
他捏著手巾想給沈墨遙擦掉傷痕上溢出的血珠,沈墨遙的血也和活人不大相同,格雷嗅起來有股詭異的香味,和精心釀製的醇酒一樣,不過酒是用時間釀成的,而時間在沈墨遙身上停滯不前,所以沈墨遙是用死亡把自己釀成這麼一個尤物。
陳郁書的血也和普通人不同,裡面含有劇毒,和沈墨遙誘人的味道截然相反。
格雷不介意陳郁書身體裡藏著毒蟲,只要他是個活人,就可以給這棟古宅提供養分。
沈墨遙打開格雷的手指,他發覺格雷的體溫也很低,但是和沈墨遙的陰冷有些區別,格雷更像是一種沒有生命、無法擁有體溫的死物。
格雷看著沈墨遙對自己怒目而視的樣子,只好收起手巾,有些眼饞地盯著沈墨遙傷口滲出的血珠看。
格雷聲音放輕:「你留在這裡會比呆在他身邊更舒服,不要這麼拼命。」
沈墨遙再一次撞開他,又打算去對付那扇擋路的門,這回格雷使了些力氣,抓住沈墨遙的肩膀,強迫沈墨遙正面看著他。
格雷有點驚訝地挑起眉,他發現沈墨遙眼眶周圍的紅已經染進眼珠里,兩隻眼通紅著,不止是難過這回事,是凶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