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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遙抽了抽鼻子:「我沒死過去,我跟你一樣,就是睡著了吧?」
道兄訕訕道:「你睡著的樣子,很難跟屍體做出區分,我當初帶著郁書在龍獅山找到你的時候,我是建議他刨個坑把你就地埋掉,節省資源。」
沈墨遙噗嗤一聲,但陳郁書可笑不出來。
他那時被心魔困住,直到兩個老人闖進他神魂里,讓他從夢中驚醒,陳郁書便像被魘住一樣,不顧身體情況,第二天就跑到龍獅山,沒命地找著沈墨遙。
難怪陳郁書被折磨成這樣,不是蠱毒的問題,也不是心毒的問題,是把沈墨遙背下山,每天守著他,看著他沉睡不醒的樣子,快要發瘋了。
沈墨遙什麼也不想問,也不想知道陳郁書經歷過什麼,他只知道當下——陳郁書在他身邊,雖然變瘦了,但是生龍活虎地陪著他。
沈墨遙對他耳語:「所以你的心結解開了嗎?」
陳郁書緩緩道:「不解開也得解開,我要你回到我身邊。」
沈墨遙在他肩膀上擦了擦眼睛:「已經回來了。」
*
沈墨遙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帶著毛線帽,脖子上還被陳郁書纏上圍巾,一層裹一層,像個行走的大粽子。
沈墨遙小聲嘟囔著:「我其實又不會冷。」
「你穿成這樣會讓我有安全感,要不要加個耳罩?」
「不用!」
這些日子陳郁書的精神一直緊繃著,晚上總是驚醒,一定要搖晃沈墨遙,把沈墨遙搖到神志模糊地敷衍他一句:「活著……活著呢……」
如此才肯閉上眼繼續睡覺。
沈墨遙不堪其擾,幸好陰間人的精力比陽間人旺盛多了,不至於因為陳郁書的神經質而猝死。
現在的陳郁書和以前的笨蛋陳郁書性質相同,對於沈墨遙來說,都是甜蜜的負擔。
他們現在走在無人的郊外,冬季的草坪灰濛濛的,踩在腳底沙沙作響,植被極其缺少水分。
沈墨遙戴著很幼稚的連指手套,被陳郁書攥在手心裡,一路都沒有放開過。
走過一條野草叢生的窄道,面前便顯露出一方黑漆漆的湖泊。
現在是旱季,水位極低,湖中有隻巨大的石龜露出背部的龜殼,而龜殼中間有一片斷面。
陳郁書一手牽著沈墨遙,一手指向那處斷面,食指修長地比出去,寒風蕭瑟,讓他的指尖瞬間充血,像一小團燒著的火苗。
「這石龜叫做贔屓,龍生九子,贔屓擅長負重,所以帝王聖賢的陵墓前會造這樣一隻馱著石碑的贔屓。」
沈墨遙瞭然道:「那這湖下面肯定就是一處陵墓吧?」
陳郁書篤定無比:「是陳家的皇陵,至於祭奠著哪個國君,我也不清楚。」
沈墨遙能感受到陳郁書那股憤然,他便緊貼在陳郁書身側,陳郁書一感受到手臂上屬於沈墨遙的重量,他的憤然也就驟然化解為悵然了。
「龜殼上的石碑呢?」
陳郁書嘆口氣:「不知道,這是皇室給我留下的最後一點東西,一隻龜殼。」
說著,自嘲般低低地笑了幾聲,他將沈墨遙摟進懷裡,親了親沈墨遙的頭頂。
天上飄起雪,是初雪。
沈墨遙伸出手,雪花串在手套的絨毛上,也不會化開,在沈墨遙手上發著光,像一群閃爍的星星。
「你一直都知道我很早就把你吃干抹淨了。」
陳郁書微笑:「不知道。」
「不知道個屁!居然一直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我好懷念以前那個生怕說錯一句話就會惹我生氣的你,今晚要不要追憶一下你的青春——期?」
陳郁書摟著沈墨遙轉過身,離這湖泊越行越遠,將這斷裂的龜殼,和沉睡在湖底的歷史,通通拋在身後,再也不看一眼。
「回去了,你該給我表演一下你的青春期,好像也不用表演,你每天都在青春期。」
「哈哈哈哈你是誇我顯小嗎?」
「我是說,這麼大年齡看起來完全沒有長進,晚上愛蹬被子,冬天要穿短袖,你不止是青春期,可能還在幼兒園。」
「找死!看打!」
陳郁書立刻邁開長腿逃命,沈墨遙撿起一根樹枝,緊追不捨,要跟他比劃比劃六脈神劍。
陳郁書一邊罵他笨蛋,一邊跑,仗著腿長優勢,步步生風。
寒風裹挾著兩個人,風越是冷,他們越是熱。
地上的野草漸漸被星狀的雪花鋪滿,四處像鑽石一樣閃爍著,陳郁書跨步一抬,踩進了一片灼灼的星空。
第98章 至死不渝 未來是有你的世界
「陳董, 您可以說台詞了?」
陳郁書臉色很臭,沈墨遙牽著他的手,完全不敢看他。
這條小巷前後兩端故意被道具組弄得烏漆嘛黑, 好似看不到盡頭一般, 配上沈墨遙自帶的陰間氣, 已經足以供給鬼片劇組就地取材了。
陳郁書嘴角抽了抽,硬著頭皮把編導提前設計好的, 讓他渾身肉麻的話棒讀了出來:
「……走不到盡頭的路, 我們會長長久久。」
導演怯怯道:「陳董, 要有點感情比較好。」
陳郁書露出一個毛骨悚然的微笑:「我不大會演戲, 這個是我最聲音並茂的樣子。」
他的「聲音並茂」咬得很重, 讓沈墨遙更是因為尷尬而身體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