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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主人是營養不良還是抽了大煙?
周聲很難不懷疑。
但這種懷疑,他並未表現出一絲一毫。
醫院的生活極其無聊。
能下地以後,醫生能允許他活動的範圍僅限於病房以內。每天的睡眠時間保證在十個小時以上,用以身體機能的緩慢修復。
所以他幾乎失去時間概念。
更難以探索這個身體的身份和信息。
直到他被允許出院,回家休養那天。
那天下了小雨。
周聲坐在病房的窗台旁邊,低頭就能看見醫院樓下那些匆匆躲雨的人。
這些天常給他掛水的小護士從門口探進腦袋。
笑著輕聲說:「周先生,接你出院的人來了。」
然後她讓開身體,露出身後的人。
那是個中等身材的年輕男人。
穿著西裝,面容也並不出挑,給人一種老實憨厚感。
「來了。」周聲淡淡開口。
而門口的男人明顯凝滯了一下。
他眼中看見的,是一個還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瘦削男人。
大病初癒的他還是滿臉病容,但他就那樣坐在窗邊的小圓桌旁,映著背後的窗簾和迷濛雨幕,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溫潤清和感。
男人甚至注意到他手上拿了一本書。
封皮上寫著《從歷史宏觀角度看近現代社會發展史》。
一時間他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
而周聲遠比對方淡定。
他雖然沒有走出過病房。
但也知道這家醫院的醫療費用絕對不低。
能在這裡躺一年,即便他醒來後沒見著任何一個熟悉原身的人來過,但受到的待遇一直很好。
可見背後是有人負責的。
就是不知道門口的男人是誰。
原身的哥哥嗎?
小護士見身後的男人看著周先生一動不動,皺了皺秀氣的眉毛。
周先生醒來這些天,幾乎成了整個醫院的八卦中心。
住得起高級醫院的VIP病房,卻無人探望。
為了絕對靜養,病房裡沒有任何電子娛樂設施,不管是身體病痛還是寡淡至極的飲食,一般病人都受不了,但卻從沒有人見過他發脾氣。
他偶爾會讓人幫忙帶一點報紙和書籍,清醒時多半的時間裡就自己靜靜待著。
這些天護士站的人都爭先想去他病房。
如今好不容易見著有人來了,小護士都忍不住想替他打抱不平。
對著門口的人沒好氣說道:「周先生身體還沒好全,回去後一定要注意多休息。不能提重物,不能勞累,重要的是,要保持絕對的心情愉快。」
男人被小護士的聲音驚醒。
對上小姑娘冒火的眼睛,面露尷尬。
他往病房裡走了兩步,對著窗台邊的周聲微微欠了欠身說:「周先生,我是老闆的司機林烽,您叫我小林就可以了。范姐讓我今天來接您出院。」
周聲這下才頓了頓。
他確實沒料到對方的身份。
而站在最後面的小護士也挺尷尬。
她沒想到自己對著人家司機一通輸出。
但想到連出院了,都只讓一個司機來,也不知道周先生家裡的人是有多沒心肝。
周聲沒再說什麼,站起來。
「那麻煩你了。」
小林連忙擺手:「哪裡哪裡,應該的。」
黑色的大傘從住院部樓下,一路撐到停在醫院門口的車門邊。小林很盡責,生怕雨點打到周聲身上,等他上了車,才自己轉到駕駛座。
那是周聲對如今這個世界,第一次有了具體印象。
車窗外遍地高樓,鱗次櫛比。
那種震撼是很直觀的。
古人口中的盛世繁景,河清海晏也不外如是了。
沒有了上個世紀國破家亡的絲毫頹敗跡象,那些槍|彈|炮|火,分散流離,已經掩埋在歷史的長河底下,在一代一代新人的歷史課本文獻當中。
但對周聲而言。
那些記憶經歷就在眼前。
在昨天,也在未來。
但他依然無比慶幸,自己來到了這裡。
他不知道原本的周聲是否是徹底消失了,他能做的,就是好好活著。
做自己想做的,能做的。
不枉這場命運給了他一次重新睜眼的機會。
對比他這些天從報紙書籍中所了解到的信息,如今能親眼看見,能親手摸到的任何事物,對他來說都很新奇。
就好比小林的車也能接電話。
周聲在醫院見人用過一種叫手機的東西,但現在大家的通訊設備似乎比他以為的要多且更複雜。
女人的聲音在車內響起的時候,小林條件反射朝後視鏡里看了周聲一眼。
「車到哪兒了?」女人問。
小林:「半路上。」
「行,你先帶人來趟公司。」
小林停頓了一秒。
他原本想說周先生身體狀況不佳,但最後還是沒有多事,嗯了聲。
掛了電話,小林斟酌了一下才開口說:「周先生,范姐說讓你先去趟公司。」
「那就去吧。」周聲點頭。
他沒有直接詢問范姐是誰。
反而是小林,又看了他一眼提醒他:「范姐是儲哥的經紀人,人挺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