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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欽白沒有抬頭, 「盛宇如今在我哥手裡,老頭子那些舊人脈早已不如當初好用,如果你想回來,我可以替你安排。」
薛奇立馬說:「不用麻煩了儲哥, 我跟家裡商量過了, 打算明年把他們都接到外面去生活。」
儲欽白抬頭,看了幾秒鐘。
點點頭:「也好。」
他手上的資料,是人物介紹。
從出生到二十多歲的全部生平,細節不多, 很多都是一筆帶過。
唯一有價值的, 就是其中夾雜著的一張黑白底色的照片,儲欽白拿了起來。
照片已經很舊了, 上面年輕人穿一身舊式西裝, 笑容燦爛。
站在他身邊的人,身著華麗戲服, 難辨雌雄。
薛奇在後視鏡里注意到他的動作, 就說:「目前能查到的全部資料就是這些了, 這范仲青喜歡男人不是什麼秘密,我們在海外找到當年曾在范家幫傭過的人的後代,這照片還是從他曾祖母的儲物箱裡翻找出來的,他們甚至不知道照片裡的人叫什麼。我們後來又聯繫了著名的歷史學教授,知道的信息也寥寥,說起來還不如儲哥你掌握的信息多。」
儲欽白搖頭,他手裡知道的東西,是來源於當初拍電影,周聲交給楊志誠的資料。
輾轉周折查到的東西,也就這麼多。
那周聲又是如何得知這范仲青的習慣喜好的?
儲欽白看著照片:「他身邊這個人呢?有消息嗎?」
「沒有。」薛奇說:「那個年代唱戲出名的人其實不少,能讓這小范爺豪擲千金的男人名頭必然是響的。但確實查不到任何有關消息,根據范仲青後來去向成謎的描述,連帶著旁邊的人沒了消息也是正常的。」
得到這樣的結果,儲欽白並不意外。
放下手裡的照片時。
有什麼東西從文件夾縫隙里滑落下去。
儲欽白彎腰撿起來,看清手裡的東西那瞬間,目光微凝。
那是一張只有現在寸照大小的舊照片,和剛剛那張不同,更陳舊,年代也更久遠。能看出來並未經過好好保存,上面已經有不少斑駁發白的痕跡,邊緣泛著焦黃。
照片裡的是兩個小孩兒。
站在院子裡的大樹下,稍微大的那個,能隱約看出是范仲青的輪廓。
旁邊那個小的。
四五歲,大大的眼睛,臉上還帶著稚嫩的嬰兒肥。
手上拿著一截小樹枝,看起來很乖。
明明連五官都沒有長開,看不出長相,儲欽白看著手裡那張小小的東西,卻莫名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樣,咚一下,帶來沉沉的下墜感。
他看了許久,聲音帶著不易聽出的異樣,問:「這一張小的是怎麼回事?」
「哦,這個啊。」薛奇回頭看見儲欽白拿在手裡的東西,就說:「是和另外一張一起發現的。我們當時找過去的時候,還好及時,主人家其實都準備把那些東西燒掉了,他說他曾祖母當年幫傭的那家遣散了他們,主人家走得很匆忙,什麼都沒帶。下人們搜颳了不少東西四散逃離,他曾祖母是跟著一艘輪船偷渡去的海外。我看這照片裡的孩子,有點像另外一張里的那位小范爺,就一起帶回來了。」
儲欽白的拇指摩挲過小照片的邊緣。
去看著小的那個,開口:「范仲青不是獨子?」
「對,不是。」薛奇不知道儲哥為什麼強調這事兒,也沒有發現儲欽白關注的重點根本不是范仲青,就說:「這事兒也是意外發現,應該有個姐姐。」
「姐姐?」儲欽白皺眉抬眼。
薛奇點點頭:「這姐姐好像比他大了不少。咱們這次找到的那位教授倒是知道一點,說這位在當時也算是個女中豪傑了,時局很緊張的時候,收留過一批愛國有志青年,在當時引起過不小的轟動。但因為是遠嫁,不在金城,又和范家沒多大聯繫,準確性有待考證,我也就沒詳問。」
儲欽白隱約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關鍵。
但又有種縹緲的,不真實的感覺。
他近乎沒什麼根據地問:「范仲青姐姐的丈夫,姓什麼?」
「啊?這個……不知道啊。」
薛奇不太清楚,明明是在查范仲青,怎麼突然問起范仲青姐姐夫家姓什麼。
看儲哥實在不像是隨口問的,薛奇也就跟著緊張起來,想了想才斟酌道:「這個確實不清楚。這位小范爺的資料都很少,咱們這次是查得深了,才知道了點東西,關係再往遠了扯,恐怕就更難知道了。」
儲欽白:「那就繼續查。」
薛奇遲疑:「還是查范仲青?」
「不。」儲欽白無意識捻著照片,「換個角度。在那個年代,各方的拉鋸戰中,能大批收留有志青年的絕對不會是什麼普通人。從所在地開始找,這一次,仔仔細細查。」
薛奇點點頭:「明白了。」
儲欽白側頭看著車窗外。
上次在京市,楊志誠突然提起范仲青,才讓他有了去試試看的念頭。
原本不覺得非得找到一個答案和結果。
但是眼下,好像也已經沒有停下去的理由。
周聲做的事情。
一件比一件更深,他前進得毫無保留,從最初甫城的重重困難,到現在北區遇上姚忠顯那種貨色。
他自己未必在意,但儲欽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