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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欽白見他惶然的表情,硬了心腸,「因為范仲青就是你的小舅舅,所以你才會對他那麼熟悉對嗎?父親可喚周兆堂?母親是否名叫范秀雲?都是當時的貴門高知,而你周聲,錦繡前程堆里長起來的小公子,留洋潛回國替父翻案,接手周家產業後搖身而上的周老闆。」
儲欽白說完,伸手擦過周聲的眼皮。
觸下來一滴眼淚。
透明水珠,晃得儲欽白的心都開始跟著顫。
聲音越發嘶啞,掌著周聲的側臉,像是看透了他,輕聲:「可惜後來的事情就不甚清楚了,周聲,捐贈的物資一筆接著一筆,斡旋成全的事情上至影響時局,下到商會鬥毆,為什麼還是要走那條路?何至於此?」
等不及看清黎明。
周聲終於閉上眼睛,再含不住剩下的淚。
哽聲回應他:「因為有需要。」
這就是滿門忠骨家的遺風嗎?
成全了眼下這個穿過世紀,站到自己面前的人。
周聲承認了,因為有需要就是他對於種種問題的答案。
儲欽白心中大慟,不再繼續。
再次伸手把人抱緊。
周聲埋首未動,又過了會兒,恍然輕問:「儲哥,你都不害怕嗎?現在在你面前的,說難聽點,可能都不算人了。」
儲欽白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捅穿了一樣。
他從來不知道,周聲原來是在意這個的,看起來如此堅定不疑的人,從屍山血海里掙脫,依然不覺得自己完整。
儲欽白眼底浸了紅,蹭了蹭周聲的耳朵,「所以,這就是你一開始拒絕我的理由?」
周聲:「或許不知道哪一天,我就突然不見了。」
「閉嘴。」儲欽白咬了咬牙,禁錮著人道:「是人是鬼你以為我在乎?這輩子你都只能在我這裡,哪裡也不能去。」
周聲聽見這話,頓了頓,突然卸了渾身的力。
驟然被戳穿的秘密其實震驚和麻木居多,雖然他打算隱瞞到底,但發現這一切的是儲欽白好像反而不覺得意外。
掃墓回程那天,踏出一步。
心上的那種懸而未決,到了現在,反而有種落回心裡的感覺。一向信奉自然科學的人,不覺荒唐,也能說出不在乎是人是鬼的狠話,再說,你哪裡都不能去。
這確實像是他能說出的話。
驟然破開的真相,導致儲欽白始終覺得像抱著一片虛幻,落不到實處。
抱著人的間隙,捏著後頸,說:「從今天開始,搬來這裡吧。」
「我……」周聲還是想反抗。
儲欽白不肯鬆手,告訴他,「這裡雖然面積廣,但出了棲園不到半里,就是高端別墅群,不至於過分安靜。邀客上門,工作上的接見會談都可以選在這裡。 」
「那你呢?」周聲還沒從剛剛的衝擊里迴轉,挑著最明晰的問。
儲欽白:「你可以把我私藏在這裡。」
周聲在一片混沌里,跟不上思路,露了個疑慮的音節。
夕陽餘暉下,儲欽白喟嘆,「原本想徵求你意見,還你記憶里關於住所的樣子,但是想想,又不願。這位周少爺,薄禮相贈,棲園算我送你的私邸,望你從此落于歸處,以此為家。」
第81章
棲園, 鳳棲梧桐園棲聲,到了這一刻,周聲才真正明白儲欽白的用意。這個世界裡, 周聲能找得到的熟悉的印記, 或深藏於博物紀念館,或刻成石碑冰冷的文字, 儲欽白將一切掀開,又親手送了他重新去書寫的底卷。
以此為家, 不管著墨於何處,心都有歸處。
周聲捏著鑰匙怔然久久, 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在當下說。
感謝太生疏,言語太輕薄。
最後只能化成一句似懷疑的輕淺詢問,「這位先生,是不是你們混娛樂圈的人, 都像你這麼會哄人?」平日裡不覺得, 關鍵時候,戳人命脈又快又狠。
儲欽白抱著人,笑了笑,「那倒不一定, 畢竟我也沒哄過別的人。」
周聲稍稍退開, 眼角還有一抹紅,接著問:「拍戲的時候也沒有?」
儲欽白微微低頭, 看著周聲, 「知不知道在業內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儲欽白不接純情愛戲的。」儲欽白說著拂了拂周聲額前的頭髮, 「但對手要是你, 本色出演的金獎我說不定可以去試試。」
周聲抬眼評價:「沒正形。」
儲欽白:「那周總願意把我藏在你家裡嗎?偷偷藏著知名電影演員, 被人知道,那可是要上大新聞的。」
周聲想了想,「在臥室里給你裝個衣櫃?」
「偷情啊?」儲欽白煞有介事摸了摸臉,「你老公回來要是看見,自慚形穢怎麼辦?」
周聲:「……那就不管他。」
儲欽白嘖了聲,把人摟過來,「沒看出來,周先生玩兒挺花,膽子也不小啊?」
把人衝擊了一遭,又負責把人從情緒裡帶出來。
儲欽白見捂著眼露了笑的人,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深知周聲不是會被輕易擊垮的人。
可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小半生牽掛,所有親朋舊友,都留在了舊曆長河裡。自己是否留得住人,周聲願不願意承認接受,在兩分鐘之前都還是未知。
好在周聲原就是個不善用謊言欺瞞的人。
他之所以瞞,是負重太多,而真相又太過虛幻,當虛幻泡影一旦戳破,他是個比誰都坦然和堅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