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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寧舒笑笑,「就不能是我想你了,過來看你?」
四爺取下燭火想點亮桌上擺的燈,被她給按住了,他就將宮燈擺在了旁邊。他們就這樣安靜坐著,誰都沒說話。
琉璃折射出夢幻的光打在兩人身上,不知坐了多久,四爺才輕聲開口,「寧舒,你愛會會嗎?」
耿寧舒不假思索,「愛。」
他又問:「那要是你又有了第二個孩子,會更偏愛小的那個嗎?」
「不會,」耿寧舒依舊肯定,「愛又不是手裡的銀子,給了這個多,另一個就少了。」
寢殿內寂靜半晌,她才又聽見一句,「可額娘為何要如此為難我。」
黑暗中耿寧舒看不太清四爺的神情,但能聽出他聲音里的迷茫和從未遇見過的脆弱。
耿寧舒沉沉又無聲地嘆了口氣,即便是登頂為帝王,不幸的童年依舊如噩夢般纏繞著他的人生。從前德妃還尚留體面,如今那話說得可太難聽了。
她伸手握住了四爺的手,「這世界上也不是所有母親都愛孩子的,有人生子是為了得寵上位,也有的為了多謀奪幾分家產,甚至把孩子推入火坑的也大有人在。」
「我曾經住的地方,有家鄰居的老母親病重,大兒子又是找大夫又是接屎端尿照顧,花錢花力卻被老母親大罵不孝,反而不見人影的小兒子偶爾來討次錢,她心疼地什麼都不讓干,還將大兒子買的東西全補貼給小兒子了。」
耿寧舒冷哼一聲,「不過是那位老母親知道大兒子不會棄自己於不顧,有恃無恐地使勁欺負罷了。」
四爺何嘗不知道德妃也是如此,她清楚自己為了聲譽和孝道,必會承受這些不敢有半句怨言,話才一次次說得更加難聽。
他沉默片刻,「那大兒子該如何做才對?」
「很簡單呀,」耿寧舒笑道,「狠下心便可。只要大兒子讓老母親知道,自己有沒有她都無所謂,既然她不滿意自己的照顧,那就遵從母親的命令不照顧就是了。」
「要是我的父母不愛我,那我也不愛他們就是了,我應該為了愛我的一切去活,而不是去追逐不愛我的那些。」
四爺又想到了她寫的狐仙和書生的故事,瀟灑斬斷過往,才能開啟新生。
他望向耿寧舒,她眼眸中映著琉璃宮燈的光,閃亮而溫暖,不由得握緊了她的手。積壓在心頭三十年的頑疾,是該到根治的時候了。
蘇培盛在外頭等了許久,裡面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著急地原地踏步都快在地磚上走出坑來了,要是連貴妃娘娘都沒辦法,那他就真的無計可施了。
天色一寸寸暗下來,所有人都焦急萬分,終於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蘇培盛聽到了耿寧舒仙樂般的聲音,「擺膳。」
那天之後,四爺只去見過德妃一回,「既額娘痴心至此不肯轉圜,兒子也不應違了孝道,此後便不再派太醫過來。額娘每回見兒子便怒氣上涌,為了您的玉體,兒子便不過來了。」
說完也不等德妃反應,直接提步走了,氣得她破口大罵,「怎麼,你嫌我礙眼,想讓我死了乾淨?」
可無論她怎麼罵,四爺都沒有回頭,連腳步都沒停一下。
德妃第二日還是沒吃什麼東西,可等到第三日入夜還不見四爺人影,就知道他來真的了,據那邊眼線所說,德妃叫著「偏不讓你如願!」主動叫了膳。
四爺聽了面上毫無波動,果然如耿寧舒所言,額娘是跟自己比誰更心狠呢。
有了這個認知,他心下猛然一輕,既如此,那便各自安好吧。
*
后妃的冊封禮推遲到了年底,欽天監選了個天朗氣清的晴日,耿寧舒頂著一身沉重的吉服完成了一系列繁瑣的流程,正式成為了貴妃。
四爺親自觀了禮,還下令,「今後貴妃可和皇后同日接受公主王妃命婦行禮慶賀。」
皇后死死攥緊了袖子,臉上還要擺出得體的笑來。
這份恩寵讓滿朝都為之側目,耿寧舒頓時成了後宮最風光的一個,就連皇后也難敵。
當晚四爺就來了翊坤宮,「高興嗎?」
她摸著冰冷但金光燦燦的貴妃金冊和金寶,笑容燦爛,「高興!」編制落實了,能不高興麼。
四爺看著她的笑臉,希望她能一直這樣開心下去。
守孝期間門不得同房生育,兩人這段時間門最多是親親抱抱,連留宿都沒有的,倒也別有一番柏拉圖戀愛的感覺。
三年的日子說長不長,但也算不得短,把四爺熬得眼睛都綠了,出了孝期當晚就立刻拉著她加班到了深夜。
在翊坤宮連著留宿一周,又一個新年來到了。
出了國喪終於能正經過個新年,四爺大辦了一場,耿寧舒這回是坐在了最前頭,往年遠遠看到的歌舞現在有了最佳景觀位,從前結著油塊的冷菜也全是熱騰騰的。她朝外探頭仔細地去看,怎麼也瞧不見自己從前坐過的位置了。
除夕設了宴,元宵節四爺就讓各回各家,不再辦了,耿寧舒知道,他是吃夠了往年坐在下頭的苦,現在有了發號施令的權利,就決定自在些。
不過她覺得此舉甚好,從前她只知道坐在下面累,現在才知道坐上邊也不輕鬆,無數雙眼睛都盯在身上,彆扭的緊。
原本耿寧舒都打算好在翊坤宮裡跟會會包湯圓的,傍晚時張連喜來了趟,送來一個包裹,她還以為是四爺給的元宵節禮物,打開看了竟是自己做格格時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