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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沒料到耿寧舒的內心毫無波動。
李氏有沒有身孕對她來說根本無所謂,不論她前期怎麼得寵,到了四爺登基那會兒也就失寵了。
況且照著排序,她這胎應該就是那位坑完自己又坑娘的三阿哥弘時,耿寧舒更希望她順利生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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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嬤嬤把郭氏這些天的動作報到了福晉的耳朵里,只得了淡淡一句,「德妃說她是個伶俐懂事的,想來不會出什麼大錯,隨她去吧。」
這就是默許她四處挑撥攪混水了。
福晉端起參湯一口口飲盡,又道:「馬上就是十五了,雖然我跟四爺不在府里過,院子裡也不好冷清了,你讓人布置上花燈煙火,再尋個戲班子來熱鬧熱鬧。」
李側福晉有了身子不便舟車勞頓進宮,這個十五是定要在院子裡過的,難不成她是想趁著這個時候動手?
全嬤嬤的神色登時緊張起來,「福晉,這樣的日子目標太大,要是被爺發現了……」
「嬤嬤想岔了,」福晉笑著打斷她,「我又沒想安排什麼,都是正經玩樂,讓大家高興一下罷了。」
全嬤嬤卻是不信這話的,對後院這些女人,福晉跟李氏一樣恨,只是為了自己嫡福晉的氣度裝得賢惠罷了,怎麼可能真的讓這些人高興呢。她這是嫌郭氏的小把戲用處不大,想把院子搞得更亂些啊。
只要院子一亂,那些牛鬼蛇神就都跑出來了,到時候不用她親自動手,就有人替她去害李氏的胎,而在宮裡的她更是能完美避開這場風波。
全嬤嬤感覺後背泛涼,四爺子嗣不豐,福晉之前再怎麼算計也從未對孩子下過手,可自從沒了大阿哥,福晉這心是越來越狠了。
「嬤嬤可是覺得我變得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福晉像是察覺到了她心中所想,幽幽問了一句。
全嬤嬤大駭,連忙撲通跪下,「奴才不敢!」
福晉卻是自嘲一笑,「連我自己都發覺了。」
驕傲如她,現在竟然淪落到拉攏一個小格格替自己生個孩子,她想想都覺得屈辱。
「可我沒有辦法,嬤嬤,我沒辦法了,四爺不來我這,我怎麼能懷上孩子?」
「憑什麼李氏就這般好命,養住了兩個孩子這廂又懷上了,而我唯一僅有的弘暉卻沒了?!」福晉面容扭曲,「我一定不能叫她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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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寧舒白天情緒大起大落消耗了太多精神,很早就睡下了,天還沒亮就醒了過來,聽見窗戶外頭傳來熟悉的簌簌聲。
她爬起來一看,果然是下雪了。鵝毛似的大雪大片大片墜向地面,不知道已經下了多久,積雪比上次要高出許多。
想到那次梅花雪的味道,她準備起床自己去收趟雪。
耿寧舒從小就是一個人睡的,不習慣跟其他人睡同一個屋子,核桃和白果都是去後罩房睡的,正好不會驚動她們。
她拿了個輕巧的罐子,提上燈籠就悄悄出去了。
月亮還掛在天上,天空是深沉的墨藍色,耿寧舒一腳深一腳淺地往花園走去。
園子裡鋪著柔軟草坪那塊的積雪格外漂亮,毫無瑕疵的平整潔白,像一片落到地上的雲朵,她左右看看一個人都沒有,沒忍住躺了下去,攤成一個大字型。
她上回就想這麼幹了,可惜沒找到一塊完整的雪地,這次總算逮到機會了。
被輕軟蓬鬆的雪輕輕擁著,鼻尖有清新的草木香氣,是種從未體驗過的新奇感覺,她開心得眉眼彎彎,躺了好一會兒才捨得起來。
耿寧舒擔心有人路過會看見,往裡走了一段,把燈籠往枝條上一掛才開始收集。
四爺一行人從花園前匆匆路過,謹慎的太監們發現裡頭地上有個黑影,以為是誰躺在那,趕緊戒備起來,其中一個去查看,發現只是個雪地的印子,眾人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
這樣奇怪的行為,他們都以為是個惡作劇,只有四爺和蘇培盛嗅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四爺揚了揚下巴,「進去看看。」
往裡走了幾步,他就看到地上有一行纖巧的腳印,更加確定了心中所想,跟隨著腳印進去。
走到深處,就看到微微跳動的火光,一個女子的背影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溶溶月色下,漫天紛飛的雪,一個裹著銀色大氅的身影靈動地穿梭在梅枝間,如月宮中下凡的仙子一般。
蘇培盛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無聲地示意後頭的人趕緊往後退。從花裡頭化出的妖精,怕他們看到連魂魄都被吸走了。
四爺拂開幾根梅樹的枝丫,耿寧舒的樣子更加清晰,她大氅的帽子沒注意掛到了一枝樹梢上,一個轉身,帽子落了下來。
她沒有束髮,一頭瀑布般的烏髮隨意披散著,被拉動的樹梢彈起,一樹的花枝顫動,嫣紅的花瓣紛紛落在她的發間,美得像是花仙。
有細碎的雪掉進她的脖子裡,冰得她縮著脖子哎喲喲直叫,四爺眉眼溫柔地笑起來。
他看了好一會兒,還是沒進去打擾她,這會兒要進宮,見了也不能陪她反倒讓她失望。
馬上就過完年了,就去找她。
四爺將她無拘無束的笑顏印在腦子裡,這才不舍地轉身,離開的路上還不忘吩咐蘇培盛,「把腳印掃了。」
這麼多凌亂的腳印,待會嚇著她。
等走出花園,他又道:「去庫里找幾個不同樣式的花瓶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