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頁
四爺看到也驚到了,連忙讓鈕祜祿格格端下去不讓她看見,裝作若無其事地端了溫水過去,「來,漱漱口舒服些。」
耿寧舒虛弱地靠在他懷裡,輕聲道:「爺……我難受。」
她渾身冒著冷汗,頭疼欲裂,額頭的碎發被打濕,臉頰也深深凹陷下去,看起來好不可憐。
四爺感覺自己一顆心都被捏住了,抱住她滾燙的身體柔聲安撫,「沒事的,我在呢,會好起來的。」
他自己剛得過這個病,自然知道有多難受,況且她的身子那樣弱,怎麼能抵抗得住這麼兇險的病。
「爺,」耿寧舒氣息微弱,「要是我沒了,求爺照拂我的家人……」
要是實在沒法活下去,她還是要為原來的耿氏做些努力,即便很微小。
「不許胡說!」四爺當即打斷她的話,生氣道,「別說這種喪氣話,我連著昏迷了好幾日都能好轉,你定能平安的。」
話雖這樣說,可他也知道,耿寧舒的症狀比他那時候要厲害多了。
耿寧舒像是沒聽到一樣繼續說:「我院子裡的人……也請爺給的好去處,噸噸噸就……」她喘了幾口氣才有力氣往下說,「交給武格格養。」
她雖然在這裡待的時間不長,可也有了些牽掛,要是自己這個做主子的不行了,他們定落不下什麼好來,得給他們安排好後路她才能放心。
這交代後事一般的話讓四爺額頭的青筋都跳了,他劍眉豎起,「不許再說話了,給我好好歇著,養足精力。」
耿寧舒連著說了這麼一長串的話,有些喘不上起來,眼前一陣陣發黑,這感覺跟上輩子在地鐵站猝死之前一樣,難不成這送的一輩子,這麼快就到期了。
她的腦海里飛快掠過這一年來的時光,雖然很短暫,但她過上了曾經夢想中的悠閒鹹魚日子,嘗遍了各式各樣的美食,還出去旅遊看過大好風景。
只可惜她凍好的果子,新釀的葡萄酒,還有埋在地底下的梅花雪水,再也嘗不到了。
「這輩子,我過得很開心,」耿寧舒伸手撫摸上四爺的側臉,努力綻放出一個笑容來,「謝謝你,胤禛……」
不論是他之前對自己的縱容和寵愛,還是現在不顧自身安危的照顧,作為掌握自己生殺大權的主子,他其實都不必要做到這樣的地步。
他對待自己確實是純粹的好,她感謝他的這份真心。
說完這句,耿寧舒眼前一黑,手無力地垂了下去,還掛著笑容的臉龐也耷拉下去,像是沒了氣息。
四爺渾身猛地僵住,不敢置信地看著懷裡失去意識的人,感覺連心都停止了跳動,他連呼吸都停滯幾秒這才大聲叫起來,「寧舒,寧舒!!太醫!快來人!!!」
他叫得那樣聲嘶力竭,連一牆之隔的後院都聽見了,一直趴在牆邊想要打聽些消息的核桃和白果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格格她……沒了?
*
耿寧舒陷入了半點光也無的黑暗之中,像是置身於混沌冰冷的水流里,無力地隨著波濤沉浮,沒有喘息的空間,越陷越深。
不知過去了多久,就在疲憊的她要墜入無盡的漆黑中去時,有什麼東西抓住了她的手。
用力的,緊緊的,溫暖的,歇斯底里的,想要將她從這周身的冰冷中拖出來。
旋即四面八方傳來針刺一樣的尖銳的痛,她太怕痛了,忍不住縮了一下,就聽到耳邊傳來呼喚,「寧舒你快醒醒,睜開眼睛看看我。」
這聲音很熟悉,耿寧舒皺著眉,想要分辨出是誰,可隔著一汪水她聽不真切,她想去水面上聽一聽,跟隨著那份從手上源源不斷傳入她身體的力道,一點一點脫離了陰暗森冷的水底,浮出水面,忽然喘上了一口氣來。
「動了,動了!」這次聲音聽得更清楚了,是四爺的,他在呼喚自己。她覺得自己的眼皮很沉,像壓著兩個很重的槓鈴怎麼也睜不開,她咬緊了牙關猛地往上一瞪,冰冷和黑暗統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昏黃溫暖的一室燭光。
耿寧舒的視線由模糊到聚攏,看到了面前的人,四爺鬍子拉碴的,頭髮也有些散亂,眼中布滿了通紅的血絲,這是這一年多以來她見過他最為狼狽的一次,就連病中他也是乾淨體面的。
四爺看到她睜眼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拿右手輕輕觸碰了她的眼皮,感受到手底下的真實,立刻叫起來,「胡太醫!」
胡太醫幾乎是閃現般的立刻就出現在她的視線里,只不過看起來感覺比上次看到疲憊了許多,臉都黑乎乎的,他仔細把了脈立刻露出喜色,「恭喜爺,格格撐過來了。」
自己活了?耿寧舒想問問他們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可喉嚨又干又澀,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四爺趕緊道:「別著急,你先歇著,有什麼話不著急現在說。」
耿寧舒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用力握著自己的手,緊到她都感覺有些痛了。所以自己在黑暗中浮沉的時候,是他抓緊自己不讓她下墜的?
胡太醫飛快端來一碗黑濃的藥,四爺扶著她下去,她又沉沉睡了過去。到了半夜醒來,她發現旁邊有雙眼睛,頓時嚇了一跳,定睛看去才認出是四爺,她聲音沙啞地問:「爺你,怎麼不睡?」
四爺偷看被她抓了個現行,有些難為情,「有些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