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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看現在和他們一道趕路的同村人,也無一不是同樣的「打扮」,即使有那麼一兩戶人家不明就裡的,也總有相交好的人家過去「指點」一番,一家子落在隊伍後面,綁上布條以後再趕上來,因此,不一會兒,這個逃荒的隊伍便顯得格外整齊了。
小路自然沒有官道那麼寬,容納不下這麼多戶人家同時並排前行,因而,在這樣一長串的隊伍中,自然是周老爺子一家人領頭,其他戶人家緊跟在後面,細細一看,或許正是出於某種默契,每戶人家都無疑是將女眷和孩子護在了最中央的位置,成年壯丁則是推著板車走在外側,剛才領了佩刀的便更是如此了。
一行人埋著頭只知道趕路,就連說話聲也不經常聽見,似乎是怕開口說話憑白浪費了力氣似的,也幸好如今秋季剛過,冬季還未至,雖然大白天趕路仍舊避免不了太陽的照射,但是陽光的灼熱相比起夏日來說倒也不是那麼讓人難以忍受,何況他們也算是走在了山林間,還有這林子能夠帶來一絲陰涼呢。
「長寧,走了這麼長一段路了,你也歇一歇吧,板車我和你爹來推就好。」一行人只顧著趕路,速度自然不滿,眼見著已經繞到村裡的山後面來了,林氏出聲如是道。
她雖然還提著兩個比較輕便的包裹,但是相比起推車要費的力氣來說,已經是輕鬆太多了,只不過,當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何況孩子他爹逃回來以後還特地找了個功夫跟她說了兒子生病的事情,她便更不能接受兒子勞累過度了。
周長寧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時間,搖搖頭道:「沒事的,娘,我還不累,不過,估摸著也到用飯的時間了,您去跟爺爺說一聲,讓他看著找個合適的地方,讓大伙兒用過飯歇歇腳再繼續趕路吧。」周長寧不著痕跡地岔開了話題,另給母親找了個輕鬆的事兒來做。
原身周長寧自小沒做過這種「賣力氣」的活計,但是林氏又何嘗做過呢?周家聘了她當長房兒媳,又不是當長工使的,別說在娘家的時候了,自打進了周家的門兒,林氏的日常工作也不過是操持著家裡的里里外外罷了,至於地里伺候莊稼的活兒,自有周家三兄弟去做。
而這些,完全接收了原身記憶的周長寧也是都知曉的,要是他實在累得要趴下了也就罷了,可事實上他能夠從容應對這突然轉變的處境,自然是有他的依仗的,要不是生怕和他共推一輛板車的周大新察覺出來不對,只怕周長寧還能夠當場給眾人表演一個單手舉大石呢。
農家人只有在農忙的時候才會是一日三餐,其他時間一日都是只用兩餐的,然而在逃荒的途中情況便有所不同了,時刻保持體力以應對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才是必要之舉,更何況今日一大早眾人都只忙著收拾行李,恐怕大部分人到現在腹中早已空空了,哪怕周長寧不讓林氏來提醒,周老爺子也是要尋摸著地方歇腳了。
眼看著隊伍都要走上通往桐鄉鎮的小道了,周老爺子這才扭頭對大兒子說了一聲:「告訴後頭的人,我們在左前方那片林子用午飯,順便歇息一下。」又對著額頭上已有汗珠時不時滴落的周三全喊道:「老三,從你娘那兒取幾張餅子,找幾個人和你一起去附近查探一番,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水源,能讓大傢伙給水囊里添些水。」
他們這才剛剛上路,暫時倒也不用發愁糧食的事情,但是天氣不算涼爽的情況下,他們還要趕路,大幅度消耗體力,沒有水那就是萬萬不行的了,雖然這條通往桐鄉鎮的小路周老爺子最多走過兩三次罷了,但是他依稀記得,接下來一直通到鎮子上的這段路,兩邊更多的是鎮子上富戶租種給佃農的土地和低矮的灌木。
周三全應了一聲,把推著的板車放到歇腳的地方,輕聲對著自家媳婦兒說了句話,便依言拿了餅子去後頭的隊伍找人了,他脾氣爽直,在村子裡人緣一向不錯,很快便找好了三個看上去和他同年齡的壯漢一起離開了隊伍。
而這廂,每戶人家之間隔著的距離都不遠,口耳相傳之下,周老爺子的話很快便傳到了隊伍的末端,眾人各自找了樹下陰涼的地方歇下了。
不過,早上出發得還是匆忙了些,有些機警的人家尚且能記得將一部分糧食做成了乾糧,現在只需要拿出餅子來用飯即可,但還有一些人家手忙腳亂之下,竟是忘了這回事,現下哪怕各自推著的板車上有一袋袋糧食,可是沒有做飯的水,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吶,只能一家子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的,面上不乏有些許訕訕之色。
到底是同一個村子出來的,他們眼下也並未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周老太太也沒有那麼心狠,和周老爺子對視一眼,互相明了對方的想法之後,便分出來幾個餅子,指使孫女道:「霜丫頭,把這些餅子給你二堂伯一家拿過去吧。」
周老太太說的乃是和周大新三兄弟一起先是從那些兵丁手下逃了出來、隨後又下定決心要和他們逃荒的周成根一家,他是周大新的堂兄,父親在周老爺子這一輩中行三,只不過,他父親倒霉,年輕時有一次獨自上山遇到了野豬,猝不及防之下,被野豬的獠牙拱到了,被族人找到的時候,身體都已經涼透了,只留下一家子的老弱婦孺。
這一家三代單傳,周老爺子作為里正看在同族的情分上也難免要多看顧幾分,來往也就漸漸多了起來,兩家的關係比起同族的其他人家來說自然也要更親厚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