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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瀾玄坐得板正,身體隨著轎子的顛簸上下起伏。
他知道蕭鼎之迫人抬轎一半是為了自己不沾上蟲子,一半是慣於享受。這般恣意瀟灑自己八輩子也學不來。
一隻鯤鵬在高空盤旋,寬闊的背上坐著一個黑底繁紋上衣,藏藍垂膝百褶裙,□□雙腳,踝骨纖秀,身上綴滿銀飾的清妙女子。
風盪銀鈴,清脆悅耳。
葉瀾玄聞音抬頭,敏銳異常的蕭鼎之卻似沒聽見,亦或是選擇性不理,絲毫沒反應。
壯漢頭領止步,抬頭用巫醫族獨有的方言說了幾句話。
懸空的赤足嬌氣地擺了擺,鯤鵬隨即長嘯遠飛。
葉瀾玄雖聽不懂巫醫方言,但從壯漢頭領恭敬又柔軟的語氣中大概知曉那女子的身份。
八九不離十,正是要找的巫醫寒寧。
為證實自己的猜測,葉瀾玄問壯漢頭領:「那位姑娘是?」
「大祭司長女,我族最聖潔的咪彩。」
聽聞此話,蕭鼎之輕嗤了聲。
所謂聖潔的人骨子裡都浪蕩。蕭鼎之偏執地認定後,很難改變印象。
葉瀾玄同樣。若不是他救過自己,後被靈藥淨化過身體,兩世像換了個人似的嚴守自律,蕭鼎之也很難對他改觀。
「姑娘芳名是否叫寒寧?醫術高超,天下無人可與之比肩。」葉瀾玄繼續問。
心儀之人受到誇讚,壯漢頭領到底淳樸,憨憨笑道:「正是。阿寧時常外出採藥,見上一面極難,你們運氣很好。」
葉瀾玄含笑點頭。
劇情沒在這上面給自己設障礙,確實運氣好。
「我們前來拜訪未攜帶禮物,甚為失禮。不知寒寧姑娘鍾愛何物,回程我讓弟子捎來。」葉瀾玄說。
壯漢頭領摸著自己的煙花燙頭型,婉言謝絕:「阿寧不知會不會接診,現在談禮為時過早。」
葉瀾玄:「寒寧姑娘有什麼禁忌嗎?」多了解些,有助見面交流。
蕭鼎之那名為「占有」的醋罈子打翻了。明知葉瀾玄禮數周全,卻鑽牛角尖地感覺他像是中意了別家姑娘,要把喜好厭惡,身量胖瘦都打聽一番,再找媒婆來說親般仔細。
壯漢說:「阿寧對陌生人有些牴觸。適才你們也看見了,她見到陌生人會轉身迴避。」
「閨秀風範。」葉瀾玄讚嘆,「患者來自四方八面,初見皆陌生,她如何肯給人治病?」
「隔岸對歌,對上便可渡河。」
「這……」葉瀾玄啞口無言。
這麼搞,有點郎情妾意互通款曲之意。葉瀾玄無法想像自己站在船頭,與未見過面的女子扯著嗓子對歌的景象。再說自己五音不全,一張嘴這臉丟得乾乾淨淨。
巫醫族衣裝頗像南疆人,但本質不同,文中也沒有描述過啊。
障礙雖遲但到。
「你族的聖女愁嫁麼?」蕭鼎之冷冷開口,「據我所知,巫醫族女子選夫婿才對歌。」
壯漢擺手解釋:「選夫婿對情歌,診病對歌以草藥,病理為主。有些時候對歌就能把病診了。」
這就很神奇了。
葉瀾玄轉頭看著蕭鼎之。
他曾說自己兒時跟隨方式學煉丹術,將千種草藥認得七七八八,這關應該難不住他。
蕭鼎之感受到葉瀾玄的視線,回眸:「你指望我對歌?」
葉瀾玄眨眼不言,眸色清透,眼睫似扇,忽閃忽閃,滿是希冀。
這纏人的目光不常有,蕭鼎之沉眉,盤算換種方式度過此關。
來到渡口,蕭鼎之對壯漢頭領說:「各族禮法不同,中原雅樂不高吟。要我們對歌可以,拿筆墨來我們寫在紙上,你拿去給那聖女看。」
壯漢頭領搖頭:「如此麻煩,沒有這種先例。」
「我便來開這先例。」蕭鼎之冷色道,「行與不行不由你說,速去與聖女商議。」
壯漢頭領梗著脖子扭頭,氣呼呼地划船過河。
葉瀾玄看著扁舟漸行漸遠,說:「高人自有性格,破了規矩,甩手不醫,如何是好?」
蕭鼎之:「若非顧忌這點,我早就闖寨了。女子心思多,行奇道或許有奇效。」
葉瀾玄嘆氣。但願吧。
半刻鐘後,扁舟折返。
葉瀾玄上前幾步,問道:「聖女應允了嗎?」
壯漢頭領撐杆停船:「聖女說你們法術了得,可以例外。但聖女想見見仙術中的幻影流光。」
幻影流光,金系高階仙術。施法後,空中出現巨幕金屏,可在上面書寫作畫,金系仙修用著自娛自樂,也可以彰顯法力。
這要求對蕭鼎之來說省事多了,長袖一揮,掌心發出一道金光。
四周暗下來,金光浮於空中,如孔雀開屏般徐徐展開,形成一面扇形,璀璨金粉流瀉而下,墜入河水中,金光閃閃,煞是壯觀。
清亮的歌聲悠揚響起,葉瀾玄凝神細聽。
歌中先問年紀,再問氣色症狀,與尋常問診無二,只是說的改唱的了。
蕭鼎之無須浮空,指尖靈暈化為筆墨,在金屏上草書。
字跡精妙流暢,飛龍走蛇,跌宕遒麗。見字如面,不羈性格一覽無餘。
歌聲稍作停頓,又繼續響起,卻是葉瀾玄聽不懂的晦澀之詞了。
蕭鼎之對外人向來缺乏耐心,長歌不歇,他卻只寫了幾個字:藥石無效,見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