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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寒寧的目光從蕭鼎之臉上輕輕掠過,說,「你隨我的徒弟去藥池淨身消毒,起來不必著衣,用靈盾護體,避免毒菌侵入。做好這一步,來術房找我。」
聽到不必著衣四個字,蕭鼎之的眉峰一瞬聚攏:「不必著衣是指不穿上面的褻衣,還是全身赤.裸?」
「一絲.不掛。」
「……」蕭鼎之胸口起伏。雖然知道行醫開始,一切都要聽大夫的,但這一絲.不掛地暴露身體,大夫還是個女子,讓自己如何淡然處之。
蕭鼎之心中波瀾起伏,葉瀾玄卻處變不驚。
蕭鼎之臉色不太好地問葉瀾玄:「師尊,你如何想?」
「聽聖女的。」寒寧從著裝上已然展現出專業態度,醫者眼中無性別之分,葉瀾玄時常出入醫院,手術台也上過好幾次,不好意思的羞恥感早已淡化。
他向蕭鼎之解釋:「衣物看著乾淨,卻會攜帶肉眼不可見的毒菌,落刀之後,血肉暴露,沒有天然抵禦力,一旦感染毒菌,輕則發炎,重則危及性命。我們雖是修士,畢竟沒有脫去肉.體凡胎,聖女考慮周全,不必擔心。」
寒寧微笑著點頭。
一番說辭讓她感覺仙尊的醫藥知識不比他的徒弟少,且心理強大,身為病患絲毫不憷。
寒寧見多了驚慌失色,鬼哭狼嚎的病人,更有甚者需要四個壯漢強行按壓才能醫治。仙尊看著柔弱,卻膽識過人,令人敬佩。
「無異議便開始吧,我也要做消毒準備。」寒寧起身道。
葉瀾玄握著茶盞的指尖微微泛白,但很快放開茶盞站起來。
蕭鼎之扯住他的衣袖,問寒寧:「我能陪師尊一道去麼?」
寒寧將蕭鼎之掃視一番:「可以,你也要一絲.不掛。」
蕭鼎之:「……」
葉瀾玄:「……」
自己為了治病迫不得已,蕭鼎之好好的怎能讓他做這種事。他的身子別人都不許看。
葉瀾玄輕拍衣袖上的手:「你在此處飲茶等候,戲戲錦鯉,看看荷花,時間很快就會過去。」
蕭鼎之嘆氣,忽然靈光乍現:「聖女可否給我幾個丫頭?我分神出竅,用元神陪伴我師尊。分神期間身體不得移動,需有人看護。」
寒寧的月牙眸微微張大。
她對修仙有所了解,知曉高階修士元神可以出竅,但神遊期間,肉身處於脆弱狀態,三歲孩童都可為所欲為。若肉身被毀,元神便無處可歸,上不得碧落,下不得黃泉,永恆漂泊在虛幻空間裡。
怎樣的師徒之情能讓這個冷漠疏離的徒弟將身體託付給陌生人,抽出元神陪師尊去鬼門關走一遭?
他是我的徒弟該有多好。
寒寧扶額,成全道:「我讓弟子將術房隔壁的藥草房騰出來,你便去那裡分神吧。仙尊的福氣,真羨慕不來。」
這是寒寧第二次由衷地誇讚蕭鼎之,葉瀾玄反握住他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未時一刻,所有準備工作都已做好。
蕭鼎之在滿是草藥味的小房間裡打坐入定。
走過腥風血雨的大魔尊不會將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他人的保護上,他更信命運由自己掌控。身處異域,讓本族人護法不過是多上一層保險。
靈力與魔力相融的護盾將他的身體完全覆蓋,須臾後,一縷淡至無色亦無形的元神飄出身體,從門縫中離開。
隔壁術房內,葉瀾玄已經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下半身用無菌的白布遮擋,頭頂懸著一盞蓮蓬燈。
無影手術燈的技術寒寧已然知曉掌握,並且用綠布遮了口鼻,儼然像個經驗極其豐富的外科醫生。
薄如蟬翼的小刀在她之間泛著寒光,葉瀾玄咽著口水,閉上雙眼。
「雖然麻肌散對這種大面積傷口作用甚微,但聊勝於無。仙尊要用嗎?」寒寧問道。
葉瀾玄點頭,身體麻不住,麻痹神經也是可以的:「除了麻肌散,還有沒有催眠類的藥物?」
「有,但怕睡去以後永遠無法甦醒。」
「……那算了,聖女用藥吧。」
清涼的藥膏均勻塗抹在葉瀾玄的胸上。等了一會兒,寒寧用指尖按壓肌膚:「有感覺嗎?」
沒觸碰之感,但能感覺到重量。
葉瀾玄說:「可以動刀了。」
一刀下去,鮮血汩汩,寒寧身旁的女弟子用藥紗擦拭,同時上了類似止血鉗的器具。
葉瀾玄的身體因劇痛止不住地顫抖,固定手腕腳踝的布條繃得筆直,臉白似紙,冷汗如雨,頃刻間打濕頭枕。
但他死死咬著嘴唇,沒發出一聲痛呼,怕影響寒寧的穩定度。
有人叫他張嘴,往他嘴裡放了一團藥棉。
剝皮刮肉的極致痛感無法用語言描述,葉瀾玄生生疼暈過去。
然後他開始在刀山上行走,每走一步,血流如注,直至血肉削盡,空餘骨骼與尖銳刀鋒碰撞磨礪。
煉獄之刑莫過於此,已經昏死的葉瀾玄恨不得自己魂飛魄散,不再受這極刑煎熬。
無數畫面凌亂而至。
有母親的微笑;父親寬闊的後背;與好朋友結伴而行的清幽小徑;女生含羞遞來的情書。
也有受調戲時的打架鬥毆;心疾突發送醫的緊迫;父母無休止的爭吵;病房無人看護的冷清。
世事變幻,冷暖無常。美好似流沙,總會不知不覺從指縫間溜走,之後便是一夜成長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