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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又桃扶著欄杆往兩邊遠眺,浦西房屋密集,高樓林立,浦東則是一片接著一片的農田矮舍。
在改革開放以前,農轉非是很困難的,原主的媽媽應月霞能得到去浦西罐頭廠工作的機會,委實來之不易。所以,她進廠後十分努力,年年都獲得勞模稱號,沒兩年就成了小組長。
那個時候的江安國還只是一個剛進廠的普通工人。
在跟應月霞結婚以後,江安國借著妻子的幫助也慢慢坐到組長位置。可他能力平庸,在小組長這個位置待了六年都沒升職希望,反倒應月霞一步步高升,成了他的頂頭上司的上司。
在應月霞殉職後,一直沒挪動過的職位竟然連升兩階,成了車間主任,那是廠里給家屬的補償,江安國成了最大受益者。
中年男人三大喜,升官發財死老婆,全都一一驗證在江安國身上了。
靠著妻子走到如今的社會地位,卻又不善待對方留下來的唯一骨血,哪怕原主身上流著他一半的血。
但沒關係,革委會裡走一遭,不是也得扒層皮下來,彭主任確實講道理沒錯,打他的手下可不講道理。
江安國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還好,要是在這些年他真的做了啥違法亂紀的事兒,恐怕連保住車間主任的位置都難。
想到這兒,江又桃略微解了點氣,也算完成原主心愿之一。
輪船停了,江又桃收回思緒,隨著人群走出輪渡口。
輪渡口門口就有一些騎三輪送貨拉人的車子,江又桃看了一眼,在附近找了個無人的隱蔽巷子,把空間裡原主媽媽的嫁妝從系統背包里放了出來,然後快步走到其中一輛三輪車跟前說明情況。
三輪車師傅跟著江又桃去看了貨後又找來兩輛三輪車,談好價格,江又桃坐在其中一輛上跟著他們往原主外婆家所在的村子走。
原主外婆家離輪渡站不近,走路得花四十分鐘,坐拉了貨物的三輪車用了半個小時,泥土路並不好走,坑坑窪窪的,在門口卸了貨,給了運費,三輪車師傅結伴走遠,江又桃才走進原主外婆家的院子。
跟住房面積緊張的浦西相比,浦東地區的自建民房要大得多,獨門獨戶帶大院子,院裡開闢了個小菜園,種了點時興的蔬菜。
院子的水井邊,郝菊香正在在洗衣服,察覺到有人到來,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然後刷地一下就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三寸金蓮極快地挪到江又桃跟前,愛憐又高興還帶著一絲不確定:“又桃?是又桃來啦?”
原主殘餘的情緒讓江又桃眼睛一酸,她大步上前拉住老太太乾瘦的手:“是我,是我。阿婆,我來看看您,您老最近還好嗎?”
“好好好,身體硬朗得很呢,能吃能睡的。”郝菊香高興極了,她拉著江又桃的手進了屋裡,又忙著給江又桃沖糖水。
在這個缺糖少油的年代,老太太對外孫女的愛意表達就是一杯齁甜齁甜的糖水。
江又桃是個孤兒,從來沒有體會過來自長輩沉甸甸的愛意,她忍著甜把糖水都喝了。
郝菊香坐在邊上,滿臉慈愛地拉著江又桃的手問:“沒吃飯吧?一會兒留下來吃飯,阿婆給你做好吃的。”
在江安國日復一日的PUA下,原主極少上外婆家來,有時候一年都不來一回。
郝菊香實在是想外孫女了,就坐渡輪去看她。可來回一趟太費錢費力了,郝菊香一年也去不了幾次。
“阿婆,我不餓,你坐著,咱們說說話。”江又桃拉住要出去給她做飯的郝菊香。
“阿婆,我今天晚上就要坐火車去東北那邊下鄉,時間不多了,我想多和您說說話。”
郝菊香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急道:“怎麼回事,怎麼會要你下鄉,你爹是幹什麼吃的?是不是你那個後娘又在搞鬼?你是獨女怎麼會輪得到你?”
一連串問題問出來,江又桃挨著順序一個個的回答:“原本是江家寶下鄉的,但我爸說,江家寶是他親爹張家唯一一根獨苗苗,不能讓別人說他這個後爸不是,就給我報了名,讓我替他下鄉去。”
“我也是前天晚上才被知道的,名單交上去了,補助費跟光榮證也發了。我今晚就得走,所以我過來看看您和外公小舅。”
郝菊香聽得火冒三丈,悶著頭就要往外沖,江又桃連忙攔住:“阿婆你冷靜一下,我沒吃虧的,我昨天也給江家寶報名下鄉了,知青辦主任收了我送的禮,承諾必定會把他送到大西北去,名單也下來了,江家寶沒法反悔。”
江又桃送了一條從系統那裡薅來的紅牡丹煙跟一瓶茅台酒,張主任當即就拍胸表示一定會給江家寶安排到最荒涼的大西北去。
不止如此,他還承諾會給江家寶送一面錦旗,等明天他就大張鑼鼓地送到江家去,徹底杜絕江安國跟李秀琴給江家寶走關係的後路。
“我爹也不知道為啥被革委會的帶走調查了,還不知道啥時候才會被放出來呢,你去找也找不到他。”
江又桃並不打算說出江安國進革委會這件事情她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一個整天被後媽繼兄磋磨的單純小姑娘突然整這麼幾齣,她怕嚇到老太太。
不過這事兒在罐頭廠並不算什麼秘密了,等日後郝菊香他們打聽到了,她早就遠走高飛了,她們知道真相後怎麼想她也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