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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瓊張嘴就要訓,想說你一個小丫頭給我護哪門子駕,剛張嘴又遲疑下來。
……能推車的身板,應該也是能護得了駕的。
她這麼一遲疑的工夫,唐荼荼已經鑽上馬車了。華瓊哭笑不得:“娘是要出門談生意的,帶你個小丫頭像什麼樣子,又沒什麼好玩的。”
“您忙您的正事,我坐邊上聽聽,不礙著您。”
唐荼荼實在好奇華家做的是什麼生意,從華宅出來後,她這好奇心就一路飆高,多少也有點擔心:開化坊里住著的全是權貴,娘跟他們能做什麼生意?還有剛才她那話,什麼叫“東西不是清白來路”?
“掌柜就讓二姑娘跟著去吧,姑娘坐在後頭,露不出臉的。”
劉大劉二都笑著給唐荼荼說好話,華瓊只好擺手,讓他們發車吧。
馬車從鄉道上了官道,又一路東行,兩個時辰後竟回到了內城。
這回她們輕車簡從,走得極快,沒從西門入城,而是直接走了東城門,在圃田澤前停了下來。
河上碧波蕩漾,滿眼綠綺羅,是上回捉岳無忌時來過的那個煙花風流之地。各家青樓夜裡繁忙,白天正歇著。
第40章
唐荼荼總算知道上回劉大劉二帶她來抓人,為什麼對這一片青樓如數家珍了,只因為這幾個全是青樓常客啊。
馬車貼著河道直上中曲。因各家樓的招牌都在西面,尋常車馬多數是要從西邊過,劉大卻趕車走了東面的路,這條路緊貼河道,坑坑窪窪並不好走,一路垂柳枝掃著馬車頂。
大晌午的,各家樓後窗緊閉,想來妓子們都在休息,這條路上連個人影都瞧不著,明擺著是為了避人耳目。
唐荼荼眉頭皺得更緊了,愈發懷疑她娘是要做壞事去了。
“掌柜,到了。”
劉大跳下車,扶著她倆下了車。
華瓊領著幾人,熟門熟路地拐入了一家青樓的後院。院子裡,一群扎著辮子還沒梳攏的小婢子湊在一塊兒纏絹花,見有客來了,也不問來由,蹦蹦跳跳地過來,把人往樓里請。
迎客的小婢子大概和珠珠差不多的年紀,才十歲出頭,也不施脂粉,卻已經能瞧出美人骨相了。
那小丫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看唐荼荼,又仰起脖子看了看華瓊,俏皮笑道:
“客人要來玩什麼,這會兒彈琴唱曲兒的姐姐們都在休息呢,您要是銀子給得多,我就上樓去喊喊,看誰願意打著呵欠來接客。”
華瓊笑道:“你去玩你的吧,讓人給我開兩間上房休息,再來半桌酒菜,清淡些。”
“哎!”那小丫頭應著,快腳跑著上樓給她們開房間了。
樓里是半環形的,樣式有些像東市的雜技勾欄——攏共三層樓高,一層最中間有一塊幾丈長寬的樂台,紅錦鋪滿地;一二層都是前低後高的看席,從低到高總共設了五排,過道不窄,一排排月牙桌在看席上擺開,已經有了後世劇院的雛形。
上房都在三樓,臨樂台的這頭有格窗能打開,三樓比樂台高出了好幾丈,視野沒有底下的看席好,勝在私密,可將台上一切盡收眼底。
馬車上坐了兩個多時辰,唐荼荼已經餓得抓心撓肺了,四個人把半桌酒菜吃了個乾淨。
唐荼荼趴在窗邊望著樓下:“娘,這青樓也是你開的嗎?”
“我開青樓幹嘛?”
華瓊掀起眼皮兒瞥了她一眼:“又得對著客人嬉皮笑臉,又得護著樓里的姑娘,里里外外費心斡旋,不是折我壽麼?不過是瞧時辰還早,咱們先找個地方睡會兒,過來,歇個午覺。”
唐荼荼無言以對。
她進門前還想著青樓人多,是個搞灰色交易的好地方,心說她娘肯定是要做壞事了。是以一進門,唐荼荼兩隻眼睛就跟開了雷達似的,四處張望了半天。
結果她娘只是進來睡個覺?
青樓晝伏夜出,慣例夜裡迎客,白天都是睡覺的,為了背光,樓向是一水的坐東朝西。午休也不必關窗,臨河微風徐徐,大晌午的,河上也沒人玩耍,一點動靜都沒有。
唐荼荼睡了個好覺,醒來以後,坐了半天馬車的疲憊全消了。
屋子分內外兩屋,華瓊已經醒了,唐荼荼聽到她在外屋說話的聲音,開門去瞧。
只見她娘坐在妝鏡前,房中還有一位長相俊逸的年輕男子,坐在華瓊身旁,捧著她一隻右手細看,似捧著珍寶,輕聲慢語道。
“夫人正當好年華,我瞧著,不必染大紅的,大紅的顯老。花汁少染兩回,是俏粉色的,那便正正好。”
華瓊也含情脈脈回道:“什麼色兒你說了算。你坐起來,這樣彎著腰多累。”
那男子笑道:“多謝夫人體恤。”
唐荼荼眼皮撲簌簌直跳,滿腦子閃紅燈:登徒子!這樓里居然還有男妓!
唐荼荼一時不知道自己是該出去,還是該關門。華瓊卻已經看見了她:“醒了?桌上有茶點,自己過來吃。”
她大大方方的,唐荼荼反倒扭扭捏捏,挪著步子過來,連桌帶凳拉到了窗邊去,假裝自己眼瞎耳聾。
華瓊沒好氣:“你幹什麼呢,我就染個指甲!”
那男人脾氣好,笑得肩膀直抖。
“噢噢。”唐荼荼又拖著桌凳挪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