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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兒記得,跟老先生們說話千萬客氣些,只做分內事,多的話一句不說,小心禍從口出!”
“知道啦。”
唐荼荼乖乖應聲,眼裡卻帶出笑來。等唐老爺一走,她就把給他引路的這位大人支走了,自己在工部外衙逛了一圈。
盛朝鼓勵民間發明造物,專設魯班獎,收攬各行各業的發明,老百姓凡是琢磨出比時下的器物更便利的,都能來工部領賞。
外衙行走的都是民間巧匠,都帶著自己的發明來的。
一個中年漢子拿著塊沉甸甸的青銅疙瘩,中空,後頭綁著根打磨光滑的木柄,眉飛色舞道。
“大人瞧!此物名火斗,拙荊是個裁縫,常幫人改衣,洗過的衣裳抻不平,一身褶兒不好看。在此物裡頭放上燒紅的木炭,衣裳上灑點水,只需這麼一燒!”
他連比帶劃,驗官還沒鼓搗明白這東西是幹嘛用的,唐荼荼已經看出來了。
“喔!熨衣服的,厲害!”
驗官古怪瞧她一眼,給這漢子記了個“二等”,叫他去領賞錢了。
才剛落筆,旁邊那位老伯已經拉著他過去了,這位背著一筐子羊糞蛋,講了個糞肥快速腐熟的法子。
唐荼荼:“喔,果然妙!”
那驗官惱了:“哪兒來的黃毛丫頭——”
話未落,看清這丫頭一身官袍,磕巴了,驗官猛地想到了什麼:“……唐大人?”
唐荼荼:“哎!是我。”
她不吝誇獎,眼睛賊亮,直把外衙各種發明參觀了一圈,才站在路當中,仰頭望了一望重檐歇山頂,停留在正中那塊“神工天巧”匾上。
外衙神工,內衙天巧。
雜匠再巧再妙,這塊外衙可填不滿她的野心,內衙才是歸宿。
唐荼荼挺起胸,手背在身後,踱著四方步跨過幾個台階,往裡走。
工部,斫器造物是副業,主業掌城池土木工役,管著全國土木山澤、屯田水利、道理交通、礦冶等等工程,匯集全國地理信息情報。
那,和後世的城市規劃院……
有!什!麼!兩!樣!
唐荼荼這大半年繞著京城溜達了幾十圈,一直暗戳戳地窺伺著工部衙門,這高冷的衙門一直沒給她開過門。
如今,能堂堂正正邁進這扇門了。
第130章
蒙古的事兒只議了一日,底下臣子跟著內閣和都察院的話風走,議定為扣押拘|禁使節,留後再審,滿朝沒幾道異聲。
北狄各族都愛以狼為圖騰,這種畜生如附骨之疽,一旦沾上,總是要結成世仇,兒孫蟄伏几十年、給爺爺輩兒報仇的事兒不少見。
唐朝和突厥一打四十年;先祖時,盛遼一戰又是二十年,最後借著東胡大亂、蒙古起勢的風,才得了空當休養生息。
大仗傷敵亦自傷,沒萬全準備的時候,率先挑起戰事的一方更易生民禍。
晏少昰跟往常一樣一言不發地聽完朝會,去坤寧宮走了一趟,給母后請安。到了地方聽女官說母后在會客,又去偏殿落了落腳。
常寧公主比他早到一刻鐘,這丫頭沒長骨頭,能躺著絕不坐,這會兒趴在榻上翹著腳,翻一本話本子。
晏少昰掃一眼封皮,就知道她看的是什麼。
那是坊間小說家所著,著書人自詡叫個什麼“詼諧居士”,寫點男男女女談情說愛的淫詞穢篇,十對情人裡頭五對私奔,還有五對跳崖跳河,不死一死愧天愧地似的。
京兆尹收繳過幾回,可這詼諧居士在民間很有名氣,總是死而不僵,風聲一過後又生出苗來。
常寧公主翹著腳,千褶月華裙在她小腿上盤成了一瓣花,見二哥進來了,也沒坐起來的意思。
“坐起來,像什麼樣子。”晏少昰才開口要訓,常寧公主早他一步,聲音打著彎兒,悠悠問。
“二哥,你見天兒的幹什麼壞事呢?”
晏少昰皺了皺眉:“渾說什麼。”
常寧旋身坐起來了,話本子哪有二哥的糗事好看,她優哉游哉道:“在圍場時,有校尉給我遞了話,問那誰家的小姐回去了沒有,說是我把人家姑娘帶走了,玩得盡興不放人姑娘回去,她家爹娘找得可著急了。”
“平白無故,我可不敢受這冤枉,私底下一打聽,哎呀不得了——是一個五品小官之家,家主姓唐,二哥聽過沒有?”
她裝腔作勢,成心唬他。
晏少昰後頸發麻,卻端得四平八穩:“從未聽說。”
“哦,原來是假借皇女口諭,給自己撐台面的。那就……”常寧眼裡漾出一道笑波:“治她個死罪罷。”
晏少昰:“……你不要胡鬧。”
常寧笑眯眯看著,二哥這冷淡的樣子騙得過別人,騙不過她——他進門到現在已經吃了三塊甜瓜了!
平時從來不待見甜一人,這晚熟的甜瓜甜得發齁,常寧自己都吃不了兩口,二哥這麼個吃口甜跟要他命似的一人,連著好幾塊入口,明顯是慌得食不知味了。
“二哥知道母后在見什麼人麼?”
晏少昰:“不知。”
“母后請了右都御史夫人和她家女兒!來來!咱們聽牆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