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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第二天一早,管家就發現掛在燈繩上的幾十盞燈籠少了一盞,是貼牆邊掛著的一個很不起眼的燈籠,消失不見了。
四處瞭了瞭,也沒見地上掉著。
嗐,通宵糊燈籠都來不迭,竟還有賊蹲著?管家伯啐了一口,朝著左右鄰家大聲斥道。
“哪個想要我家少爺的題字,進門來討就行了!少爺好性兒,又不是不給你們寫,何苦要做賊呢?”
左鄰右舍家的護院聽著了,都奇怪地望來一眼,張嘴問“唐管家怎麼啦”。
老管家哼一聲,兩家護院都一頭霧水地看著他氣呼呼地關上了院門。
沒半個時辰,燈繩上空著的地方補上了一盞大肚飽滿的紅燈籠——又招了管家一通罵,確信是賊無疑了。
初三以後,唐老爺所在的禮部開始輪軸轉,上官吃住都在衙門,下官們也成了兩日回一趟家了,中間不回家的那一晚上要繞著興慶宮,還有內城每一座坊市挨個查驗。
查各條街上的武侯鋪夜裡夠不夠警醒、水缸里有沒有備足水、要是走水了該如何疏散百姓,再查商戶有沒有染了惡疾的,有沒有閉門謝客的……
閉門謝客也不行,主街主市上的各家鋪子都得敞著門,子正以後才能關,以彰顯天|朝氣象。
每年都有這麼幾個興師動眾的節日,往年是元宵和中秋,今年因為太后壽誕,要從七月初九一直熱鬧到過完中秋,全城的百姓都瘋了似的熱鬧,直把禮部、京兆府和五城兵馬司這些衙門累得喘不上氣兒。
初五傍晚,唐老爺才吊著倆大眼袋,灰頭土臉地進了門。
唐荼荼攛掇著哥哥動了擺攤的心思,兩人合計了一下午,琢磨好了怎麼說服爹爹。
理由還都沒用上,只不過是聽他們三言兩語說完,唐老爺一擺手。
“去罷去罷。別說你們了,尚書大人府上都在做仕女花燈了,想要贏那一百兩的花燈獎——大人一邊痛斥著奇巧淫技,一邊奈何不了他夫人和閨女們貪玩。”
唐老爺又道:“什麼拋頭露面,咱這樣的小門小戶哪有那麼多講究?義山也大了,知道知道錢財不易得,也好。”
“再說慶賀太后娘娘聖壽,也是給你自己攢福氣的事兒,來年你就要下春闈場了,坊間多留點名聲也好。”
唐厚孜愣愣聽完,忙道:“爹,我明年不下場啊,我還打算……”
他話沒說完,便見爹爹仰在椅背上睡過去了,呼嚕聲由小及大,很快震天響了。
“我還打算再學三年呢……”唐厚孜沒說完的話,只得揭過不提。
“老爺?老爺!”
唐夫人又好笑又心疼,讓人把老爺背回房裡,自己去安排府里一應瑣事。
掛著的燈籠每晚必須得盯緊了,萬萬不能走了水,不僅盯自家的,也得盯著街頭巷尾每一家,誰家燈籠著火了就趕緊去拍門提醒。
……
全京城熱鬧著忙活著,初九正誕日便到了。
第67章
先是容夫人來打了招呼,說在東市上定了臨街的雅間,方便看街上的花車游|行。
自她家二兒中舉後,容夫人也是忙活了半個月。她夫君容襄明,身為戶部三司中的鹽鐵司副使,對擺酒設宴的事兒一向謹慎,兒子中舉的喜事也辦得收斂,左鄰右舍都沒給遞帖子,只低調宴請了夫家和娘家人。
唐夫人也就不往人家跟前湊。
容夫人大約是喜歡她這份通透,再加上唐老爺在禮部這麼個清水衙門,兩位老爺公事壓根挨不著邊兒,是可以長久處交情的人家。便趕在初八那日上門了。
彼時,唐荼荼和珠珠坐在正房院裡,帶著四個小婢子,讓胡嬤嬤教她們幾個打絡子,挨個學了吉祥、如意、祥雲結。
這繩結並不難打,幾個姑娘跟著嬤嬤打結的時候,都好似長了一雙巧手,打完手裡這個,再拿起條紅繩,就又兩眼抓瞎了,直把胡嬤嬤氣得倒仰,念叨“倭瓜腦袋”。
唐荼荼勉強算是記性比較好的那個,記住了好幾個花樣,手上動作漸漸快起來。
容夫人被僕婦引著進了院裡,只消一眼就笑起來:“編花繩呢?”
“容姨。”唐荼荼與珠珠起身福了一禮。
屋裡門沒關,只隔了道竹帘子,唐荼荼豎起耳朵聽屋裡說話。
母親聲音輕,不知說了句什麼,容夫人的笑聲大,聽得一清二楚的。
“我家老爺要在宮裡吃席,我大兒要帶著媳婦去街上逛,家裡就剩我,還有莞爾和她二哥三姐兒;你家老爺也回不來,就你帶著仨孩子,要冷冷清清留在府里過節不成?”
唐夫人猶豫:“荼荼年紀不小了,你家三姐兒也大了……”
容夫人哎唷一聲:“十八|九歲才嫁人呢,一群頭都沒梳的小毛孩子,哪來那麼多講究?平時一條街上進進出出的,要是能看對眼兒,早該看對眼兒了,不必拘那些虛禮!咱兩家帶著孩子一塊熱鬧就是了。”
她嘴上說著不拘虛禮,初九當天的雅間還是訂了間大屋,中間隔了道梅蘭竹菊四君子屏,薄薄一道屏風,擋住了左右兩頭的桌席。
唐夫人就怕路上人多,半下午出的門,卻還是走得遲了,上了樓坐下仍覺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