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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丫原地一激靈:“是二小姐自己布置的,她平常都不樂意我進屋的。”
唐荼荼被她倆說得頭疼:“那你快回自己屋睡去吧。”
“嘿嘿,別嘛,我就說說。”
燭燈熄了,屋裡就不剩一點光了。
唐珠珠樂淘淘地抓著她一根手臂,連舞帶比劃:“等鞦韆干透了,我就往上邊貼花紙,我攢了好多花紙,娘不讓往屋子裡亂貼,說讓人看見了笑話,我往鞦韆上邊貼。姐,那漆多久能幹透啊?”
紅漆是搬家打完家具後剩下的,桐油是自己買的,調的比例也不知道對不對。唐荼荼心裡沒底:“一兩天吧。”
唐珠珠便念叨:“這兩天可不要下雨,不要下雨。”
唐荼荼心說也是,不然化了還得颳了重抹,木匠鋪賣的漆桶太大,用不完又要浪費。
珠珠孩子心性,心裡不藏事,幾個呼吸就睡著了,還挎著她一根胳膊,熱得倆人肘窩裡全是汗,她也不鬆開。
唐荼荼往外抽了抽手臂,苦於太胖,輕輕一動就叫人發現。珠珠翻了個身,又緊緊摟住了她胳膊,從肩頭到後背都露在外邊。
唐荼荼斜身坐起,給她把被子往後腰拽了拽。
這瘦瘦的、傻子一樣的小姑娘,是她穿到這個朝代後,頭一個放下心防的人。
小腿骨一疼,她極短促地嘶了聲,感受著珠珠腳趾的形狀,這一腳踢得實實在在。
——這小屁孩。
唐荼荼往床邊挪了挪,給珠珠留出四仰八叉的地方,閉上眼,開始正念冥想。
圃田澤上的畫舫解繩入了河,船上舞樂響起來的時候,宮牆腳下的興道坊已經是一片寂靜了。
離宮門最近的四座坊,一直是皇子、王侯和天子近臣住地,一為拱衛皇城,二來,位高權重的,全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錦衣衛每天打馬而過,叫道兩旁的人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心裡惶恐,便少走錯路。
二皇子十三歲開府那年,皇上給他指的府邸本是靠西頭的太平坊。
只是太子住在內城東宮,二皇子府若在西頭,一東一西,有分庭抗禮之嫌。為避諱,晏少昰辭絕父皇,自己挑了靠東頭興道坊的一座宅子。
這座宅子,是兩朝太師蕭長楹的舊宅。
幾年前,太師辭官回鄉,連著老妻牌位,帶著子孫四代,闔府回了江南故里,府里連一個老僕都沒留下。青年功名在身,壯年負圖之託,輔佐幼主,暮年急流勇退,堪為明臣典範。
晏少昰重開府門,一草一木都沒動,也沒翻新,在這座生機日漸消頹的老宅中,漸漸沉下心來。
皇子府是機要之處,開府置屬後,也是辦公的地,前院後院分得很開,中間高牆矗立,將整個皇子府一劈為二。晏少昰只在前院起居,處理公事也在前院。
他還沒娶妻納妾,府里伺候的人少,除了從澶州剿匪時救回來的幾個親信、十幾個幕僚來,就只有一群神出鬼沒的影衛了。
各方送進府的美人都在後院養著,非要緊事不能出門,等每回湊夠了十個,就一波銷了奴籍,一人賞二十兩銀子,有家的回家,沒家的自己想法兒謀生去。
於是晏少昰“不近女色”的名聲,還沒他“鐵公雞一毛不拔”的名聲傳得遠。
“年侍衛。”
廿一穿過迴廊,廊上一重一重的侍衛都恭恭敬敬問了禮,如草穗見風一樣,逐一低下頭。
廿一應了聲,板著臉穿廊而過。他是殿下身邊的影衛頭子,打小訓出來的,爹娘家譜都不知道,便以排號入名,叫守衛都以為他姓“年”,每天“年侍衛”、“年侍衛”地喊。
他後頭跟著一個影衛,垂首跟在後邊,腳尖輕得無聲,正是派去盯梢唐荼荼的那個。
進了書房,靜悄悄跪下,等著二皇子看完手裡的邸報,才稟道。
“奴才奉您命,將天井一寸一寸查過了,尤其是有新土痕跡的地方,挖地三尺,一寸不敢漏。土裡除了鋤爛的菜根什麼都沒有,那位二小姐什麼都沒往地里埋。”
“奴才請教過了精於農務的師傅,‘用菜根漚肥’一說屬實。也看過了二小姐攏土挖溝槽,很有講究,並不是在瞎種地。”
晏少昰掀起眼帘:“她力大無窮?”
影衛搖搖頭:“不像,那位二小姐連打井水都吃力,一桶水只能裝一半,晃晃悠悠地提著澆菜,也不讓下人幫她。她今日午後在菜園子裡呆了一個時辰,起身時腰酸腿麻,坐一旁揉捏很久,也不像是習過武的。”
聽著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愛作農務的姑娘,只是力氣大了些,癖好怪了點,倒是沒什麼可疑。
晏少昰心忖,揮揮手:“不必再盯了,撤了吧。”
那暗衛卻留著沒走,遲疑道:“只是……”
廿一皺眉:“有話只管講。”
影衛怕耽誤殿下工夫,語速加快:“只是這位二小姐,一得了閒就往她院子裡的一間小屋跑,半個下午都呆在裡邊。那小屋在她臥房東面,無窗,奴才猜想可能是她的私庫,未請主子令,自作主張進去查探過了。”
晏少昰下頷輕抬,示意他繼續說。
“裡邊放了些零碎雜物,鐵皮、硝石、油膏、大大小小的圓木片,還有幾隻用舊的手爐,東西不值三兩銀,門卻上鎖鎖著。奴才覺得有異,裡頭的東西一樣一樣查看過,並無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