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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收著三天了,唐荼荼還沒寫回信,叄鷹說的那話她放在心上了,但也不知道能給殿下捎點什麼,一個扳指,一個劍穗,也算輕省好拿。
她荷包小,裝不下這麼多,藏在馬車坐墊底下,一路沒敢讓珠珠看,下車時偷偷摸摸順回房裡去。
這天夜裡也沒讀書練字,改成挑著燈編平安結。
她手一點也不巧,別人編兩排扣就熟能生巧了,閉著眼睛也能編。唐荼荼不行,她得全神貫注地盯著,沒編緊的地方一個扣一個扣拆了重來。
這細緻活兒太磨人了,到了子時,街上的更鼓敲響第一聲,唐荼荼呵欠連天,眼淚都淌到嘴邊了。
她看看手裡半截紅穗子,心想,算了明天再整吧,堂堂皇子,也不差她一跟劍穗。
第195章
雖說是唐家做東宴請,攢局卻是公孫景逸攢的局。馬車離福滿樓還有三丈遠就走不動了,前頭的車馬把路堵結實了。
唐荼荼掀簾望:“怎麼這麼些人?”
門前兩位夫人也是剛下車,正挽著手在說話,其中一位笑語聲亮,接連好幾聲“嫂嫂”。
成鵲公子和公孫景逸是表兄弟,這是唐荼荼前一天才知道的事兒。
“她對面那位是不是公孫夫人?”
唐夫人一打量幾位夫人的裝扮,立馬臉上發燒,忙把車簾放下來:“我就說不能這麼戴,你爹非讓我戴這套頭面!荼荼快給我把這頭面卸了,這明晃晃的頂在腦袋上,跟土老財似的,你瞧別人家穿戴都好素淨。”
唐荼荼笑盈盈說:“那正好,讓她們看看京城土老財的氣場。”
這一套頭面又是點翠,又是紅珠,漂亮得很,放在京城也是時興樣式。唐荼荼知道母親就是彆扭,才不給她解,和珠珠一邊一個拉著她下了車。
他們這東家待客之禮不周到,公孫家竟來得比他們早,公孫夫人視線在唐夫人頭上一晃,熱絡地挽了她的手,帶她在門前認人。
人靠衣裝這話不假,唐夫人相貌不差,只是總顧忌自己是繼配,出身低,在高門夫人面前總覺得低人家一等。別人還沒這麼想呢,她自己已經垂下頭去了。
今日價值幾百兩的首飾頂腦袋上,別的不說,氣勢先起來了。頭面二三斤重,不算輕巧,想把脖子挺直,得先把肩膀和背部舒展,修長的脖頸露出來,氣質會提升好多。
戴一腦袋首飾不但不俗,別人反倒要因為她從皇城根下來而高看一眼。
“這是你家兩位姑娘?”
門邊那位成夫人笑盈盈問,特特多看了看唐荼荼。
珠珠跟著姐姐挨個喊了一聲“姨”,蹦蹦跳跳跨過門檻,腳底下軟了個趔趄,縮手縮腳跑回來,扯著唐荼荼袖子道。
“姐,裡邊好多侍衛。”
唐荼荼回身望去。
正是飯點,大堂里竟沒客人,從一樓櫃檯開始,廚房門、樓梯口,每個點都嵌著幾個兵。雖說他們身上穿的都是便裝,不苟言笑,目光尚算溫良,可不論古今,唐荼荼最熟悉的就是軍人氣質了。
尋常吃頓飯不應該有這麼多兵,這家人作派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大人物要來。
她借著給珠珠整衣領,附過去悄聲叮囑。
“上了樓呀,只管安安靜靜吃,別人逗你玩,你就笑,要是別人問起你爹娘的事兒,你就說不知道——好不好?”
“好!”珠珠點頭如搗蒜,自覺被交付了重大使命,挺起小胸脯,一步一台階端莊地上了樓上雅間。
她們訂的是樓里最寬敞的壽宴間,中間以屏風隔斷,擺了三大桌,北頭坐老爺們,中間坐夫人們,南頭靠牆那桌是小輩的地方。
末席上已經坐了幾個少年少女,嘰嘰喳喳在那兒划拳,唐荼荼飛快掃了一圈認了認臉。
裡頭樣貌最俊俏的是一個勁裝少年,一身的紅,頗有點驕陽似火的味道,銀冠箍發,挑了個利落的高馬尾,小臂上也束了臂甲,束出兩條緊實有力的手臂來。
怪俊俏的。唐荼荼難免多看了兩眼。
“嘿!茶花兒!”
“茶花兒妹來啦?”
公孫景逸起身,給她介紹:“想著你這人臉皮薄,請了幾個姊妹來作陪,都是自家姊妹,不必拘泥禮數——這是我四妹,公孫和光。”
唐荼荼睜大眼,把對面的“紅衣少年”又打量一遍,剛才只睄了一眼,細看,居然是個女孩子,怪不得戴著臂甲,原是將門出身。
唐荼荼假作羞澀地笑了笑,牽著珠珠,挑了兩個最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來來,挨我坐。”
那叫公孫和光的女孩換了張椅子挪過來,抄起壺,給她們倒了兩杯棗茶,眼睛明亮,“放了枸杞紅糖桂圓紅棗的,喝兩口暖暖身子。”
“謝謝……和光姐?”唐荼荼捧著杯子暖手。
一桌人都打量她,對座的少爺附在公孫景逸旁邊咬耳朵竊笑,唐荼荼耳朵尖,聽著了“遮襠布”幾個字,心說這群大嘴巴,叫她一戰成名了。
前幾天見過的成鵲又換了一把扇子,直搖頭:“你怎麼還叫人茶花?”
唐荼荼循聲看過去。
公孫景逸說:“還是茶花兒叫著順口,你那閨名,咱們見天兒叫也不合適,叫得全天津城都知道了,豈不是壞你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