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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遇大戰,立刻轉為前鋒營,因為分量太重,馬跑不快也跑不遠,專門用來衝散蒙古騎兵軍團,一旦能衝進去,就如蠻牛一樣在敵人身上狠狠掀開了口子。
只是前鋒營,怕是有去難回,這一戰起碼要折損十之七八。
葛循良戰死,他那獨子還是沒消息,葛家就剩這一個男丁了。一臉大鬍子底下全是因寒風和乾燥崩裂的血口,常常叫人忘了、又冷不丁地想起來。
——這青年今年二十四,還沒娶妻生子。
葛規表正拿著望遠鏡挨個檢查,後頭一排將領魚貫而入。
“老遠就看見牛將軍扛著好東西回來啦!是不是咱們的千里眼到啦?”
“可算是能人手一個了。”監官揶揄道:“殿下寶貝他那個,誰借也不讓,弄得咱們一伙人只能輪著用一個千里眼,每回爭來搶去的,新的再不送來,遲早打架。”
沒法兒。廿一心裡發笑:誰讓姑娘只親手做了倆,還刻了“平安”二字,殿下平常都拿棉套包著,能捨得拿出來望望敵情都算是不容易了。
“走走走,上城牆試試這新寶貝去!”
一群將軍前後腳爬上了城樓,登高望遠。
城牆上寒風凌冽,又因為圍護城門的瓮城與左右兩處箭樓,擾得大風亂向,雪籽刮在臉上如刀割。
天天見雪籽,卻連地皮都覆不住,這地方始終下不起一場像樣的雪來。
“怎麼灰茫茫一片?我這眼是不是壞的?”
“哈哈哈蠢驢,你得調這旋輪,自個兒轉一轉。”
“胡監官,你拿反了。”
“好傢夥!當真是千里眼,望得可真遠啊,我怎覺得這套千里眼比頭一套看得還遠?”
“想是改良過了——殿下來瞧瞧!”
晏少昰接了一個新的,看見上頭拴了根繩,一猜就知道用意了。
這群糙漢,看著不修邊幅,其實常年在邊關苦寒之地駐守的將領,都知道憐惜物力。
這千里眼他們用得很珍惜,知道燒琉璃不是容易事兒,新的一送過來,就往側面鑿了眼兒,拴脖子上,這樣不會摔了磕了。
晏少昰:“確實是改良過了。”比他那套能望得更清楚,視野里的光線很好。
廿一上前道:“還有一套更大的千里眼,殿下可要裝上瞧瞧?”
不用晏少昰說,一群將軍已經嗷嗷地催了。
這套望遠鏡比所有千里眼都金貴,傳令兵提著箱子上城樓,不過是上了幾道台階,身後的文士連聲叮囑:“慢點慢點,這東西經不住一點磕磕碰碰。”
傳令兵只得兩腿夾著走,步子都不敢邁大了。
這台望遠鏡是個大傢伙,只有一個筒,模樣像個袖珍的火炮,將近有一條胳膊長,鏡片也大,下邊帶三條腿的木架。
那文士小心翼翼,並不敢往城牆上架,說是“怕風吹走”,惹得一群將軍罵他事兒多。最後搬來主帥桌案,把這台千里眼穩穩地支在了桌上。
天光正亮,草原上只有清早霧大,日出之後永遠是一片綠汪汪的原野,視野很好。
文士撅著屁股蹲在千里眼前,姿勢不雅,他只調試了一小會兒便起了身,展臂笑說:“殿下請。”
晏少昰沉腰扎了個馬步,學他剛才的樣子眯起一隻眼睛去看。
他呼吸陡然一輕。
“那是……?”
北元跨草原作戰,千里行軍,背後沒城防可倚靠。他們的軍帳蔓延開幾里地,用肉眼是看不清的,只能看著地平線上浮著一條花白的細線,那是蒙古氈包的顏色。
戴上唐荼荼送他的千里眼,能多看到無數密密麻麻的黑點,知道那是兵,那些兵在做什麼完全看不清。
即便如此,那也是難以想像的便利了,足不出城,遠隔十里地之外就能知道敵方動向,任哪一位將軍都得倒吸一口冷氣。
而罩上這一臂長的筒狀千里眼,敵營里的人竟然顯了形,雖然光線不足,敵兵只是影影綽綽有一個影,卻足夠他們連看帶猜地知道敵軍在幹什麼了。
旁邊幾位將軍與監官連尊卑都不顧了,幾乎是把晏少昰擠了開,貓著腰湊上去,驚得亮嗓子嚎了兩聲。
“這得多遠?”
“得有二十里地了吧!”
“老牛別晃我,頭暈得不行!”
晏少昰招手喚來那文士:“這是誰做的?是賀……是唐姑娘留下的圖?”
文士喜上眉梢:“不是唐姑娘,是知驥樓一位大才,與工部的師傅嘗試半月,做出了這套能望得最遠的。”
要是唐荼荼在這兒,大概會驚喜地抱起那文士轉三個圈,這文士實在厲害。
唐荼荼走前只留了十套透鏡成像圖,各種尺寸與厚薄的鏡片都有,讓琉璃廠儘量多燒各種厚度和尺寸的鏡片,交給知驥樓的文士們,讓他們多組裝,多嘗試。
透鏡光學有非常非常多的應用,遠遠不止放映機用到的聚光鏡、放大鏡倆作用。但唐荼荼絕沒有想到丟給他們一個思路,他們能做得這樣好。
望遠鏡的清晰度、張角(就是取像範圍)、最遠距離,全會受到鏡片質量影響。後世,普通的手持雙筒望遠鏡一般是10倍放大,可以理解為把1000米外的物體拉近到100米再看;或者理解為讓遠處原本1米高的物體,看起來像是以肉眼在看10米高的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