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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隔了一臂遠,唐荼荼還是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耳朵,咕噥:“那是我怕不夠長,專門留了一截穗子沒編,你剪短一點啊。”
這麼貼著中衣系在胳膊上,像什麼樣子……
晏少昰沒理她,雙耳自動過濾這小混蛋所有的不識趣。
他辨清了方位,望著行宮方向說:“這地方貧瘠,可龍興之地,堆也要堆出一條小龍脈來,不然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可你看這地方一馬平川,如何也堆不出山來,所以史書將太|祖起事之地改成了薊縣‘九龍山’,祖廟每三年大供一次,皇族兒女都往薊縣去。”
唐荼荼聽傻了,又覺得這事兒逗,由他這曾曾曾孫來揭祖爺爺的短更逗。
“那我抽空去行宮外邊看看。哎,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來,等過上幾年,行宮裡的陳設舊了,一翻新又是大工程。”
晏少昰:“就這兩年,一定能成行。回頭轉告你爹,仔細行事,別卷進地方爭鬥里。”
唐荼荼斜過腦袋,明眸皓齒一笑:“二哥去我家坐坐,自己跟他講呀,我一個閨女跟我爹說官場的事,得把他嚇出個好歹來。”
倒也是。
只是,他跳過無數次唐家的院牆,在許多個夜裡跟她碰過面,還是頭回收到“你來我家坐坐”的邀請。
遺憾的是,“我此行行程機密,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擱,再留一日就要回邊關。”
唐荼荼不問什麼要事,什麼機密,她得寸進尺只抓關鍵詞:“噢,這趟就是專程來看我的唄?”
她二哥噎了噎,默默看雪不吭聲了。
唐荼荼兩顆門牙咬住下唇,才沒笑得太猖狂。
樓下一桌好酒客喝得爛醉,酒氣瀰漫,掌柜困頓地打著哈欠,看見貴客下樓,利索地打包了一份煎魚籽包。
“姑娘昨兒不是說想外帶一份做夜宵麼,給您包了兩層,油不了衣裳。”
唐荼荼利索地接過來,數好碎銀付了帳,碎錠子磕在櫃檯上輕輕一聲響,她笑吟吟謝一聲:“勞累您招待。”
晏少昰攏了攏臂上的穗繩,站在後首沉默看著。
她在這裡適應得很好,一切都好,沒什麼需要牽掛的。
馬車吱呀行駛開,雪漸漸大了。
車輪碾過地上的碎雪,發出很輕的咯吱聲,唐荼荼借著雪光看前路,還怕他們人生地不熟的走岔了路。
誰知車夫一路不迷糊,連哪裡能穿街、哪裡有近巷、哪條路夜裡不歇燈都知道,在這七拐八拐的地方輕車熟路,還特意避過所有的穿堂風。
這是個本地人,十有八九是他們的探子——唐荼荼記了記這人的側臉,知道她身邊這樣的探子一定還有更多,是殿下留給她的一道鎖,家裡真有難事時,必定會有大用。
於是心尖尖又軟了一層。
唐荼荼坐直身,在這晦暗的夜裡看向對座,膝頭撞了撞他的腿。
“二哥?”
“嗯。”
她又挪起腳尖,踩踩他的鞋幫子。
“二哥啊。”
“嗯?”
他一動不動,眉眼都懶得偏一下,全是縱容。
唐荼荼吃吃笑了半天:“頭回你逼著我喊‘二哥’,我嗓子眼直發乾,喊久了居然也挺順口的。”
晏少昰笑一聲,又是鼻腔里溢出來的一聲呵。這陰不陰陽不陽的笑聽久了,反倒染上了他自己的氣質,有那麼一絲睥睨世事的味道。
可他實在困得狠了,困了也跟常人一樣,垂著頭闔眼就能著,又很快被馬車顛簸吵醒。
唐荼荼輕輕推開車門,看看前路,已經到衙門後巷了。
她以氣音喚了聲:“年大哥,就在這兒停吧。”
車夫才一愣怔的工夫,車速一緩,唐荼荼就輕巧地跳了下去,回頭揮揮手,輕聲說:“不必送了,這條巷子坑坑窪窪的不好走,你們趕緊回吧,明兒見啊!”
她踩著碎雪一路跑走了,芙蘭跟在後頭,腳步輕靈地追上去。
廿一立刻回頭望,聽到主子在車裡深長地嘆了口氣:“回吧。”
回去還得趕赴第二場酒宴去。
第211章
頭前一晚四更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晏少昰便被唐荼荼喊醒了。
從外院到正院,一群影衛很有默契地誰也不攔她,笑盈盈送著人進了正院。
“二哥,二哥你起了沒有?”
是隔著門喊的,一道門擋不住她的聲音,論響亮,不比軍營里的起床號遜色。
晏少昰矇矓了片刻。
這被人喊起床的滋味這輩子頭回嘗,哪怕他平時早朝睡遲了,內監也是躬著身走到門前,啪啪啪擊三下掌,三下沒聽著屋裡有動靜,再擊三下,溫聲喚一句:“殿下,該起了。”
誰敢這麼吆五喝六的。
晏少昰盹過最初那陣迷糊,飛快地清明了,他一骨碌翻身坐起,喝了聲:“不准進,且等著!”
他手忙腳亂地穿上鞋襪,奔去衣櫃邊尋了件筆挺的勁裝。萬幸年祿台是個細緻人,柜子里的新衣都熨平了,溫水與洗漱用具也備妥了,晏少昰抹了一把臉,匆忙束髮。
唐荼荼隔著門笑:“我當然不進去,沒事兒你慢慢洗漱,我去賞賞這園子,我還沒吃早飯呢,一會兒廚房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