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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荼荼道:“都去看外祖母了,就是我母親的娘。哥哥中舉是件大喜事,得告訴老人家一聲,讓姥姥高興高興。正好姥姥最近腰疼,疼得下不了地,也該回去探望探望。”
左邊額角又跟著蹦了一下,晏少昰皺起眉,“你全家都去了?就留了你一人,跑出來吃酒席?”
他這問得明顯大有深意。唐荼荼立馬捕捉到了言外之意,怕他腦補太多,連忙做了補充說明。
“母親對我很好的,今早她也叫我一塊兒去看姥姥,是我不太敢去。因為姥姥這腰疼就是我弄的。”
晏少昰:“……”
他撐著額頭,眉眼懨懨,不怎麼愉悅地笑了聲:“怎麼說?”
他進門坐下以後,一直揉著腦袋,唐荼荼留意了一眼,慢吞吞道:“姥姥知道我菜種得好,上個月我去探望的時候,她就纏著我問種菜的辦法。我說今年可能趕不上種菜了,等立秋前種種蒜苗還行,但得先鬆土肥地——鬆土肥地您知道嗎?就是拿鋤頭鋤地。”
“姥姥興致勃勃地鋤了兩天土,把自己腰給扭了,傷筋動骨,沒仨月也得倆月。我要是上門,肯定要挨幾個舅父舅母嘮叨,姥姥又要忙著勸這個勸那個,也叫我爹和母親為難。”
畢竟不是一家人。
“扭的是這裡。”唐荼荼在自己側腰拍了兩下,給他示意是這個位置。
“……”晏少昰眉頭又緊一分:“放下手,不像樣。”
當著男人面,朝自己腰上比劃,不像樣。
“噢。”唐荼荼瞅他一眼,不說話了,垂著眼皮兒埋頭吃。
熱滾滾的鍋子很快端上來了,火鍋食材易備,菜洗淨、肉切開,現剖的魚片成了半指厚的片,就這麼著端了上來。沒後世那麼多花樣,勝在新鮮。
小二笑吟吟把四碟肉擺到大桌上:“您二位慢用,添菜添湯只管喊人。”
剛才跑堂的和這會兒上菜的小二不是一個人,大約以為他二人是一道兒來的,上的是個鴛鴦鍋,葷素菜是誰的也沒分開,全混在一起端上來的。
唐荼荼自作主張地把辣鍋換到自己這邊,給二殿下這位金貴人留了個骨湯鍋。至於一桌的菜,她只拿自己點的那幾份素菜,肉菜一個沒碰。
晏少昰卻抬了抬下巴:“先燙肉。”
唐荼荼愣住:“啊?這幾碟是送我的?您不吃啊?”
片得薄薄的豬肉羊肉卷,雞肉泥打的丸子,還有南方走水路過來的魚。晏少昰心說,價錢不便宜,對他來說不值一提的事,唐二大概是囊中羞澀,剛才她點菜時,看了半天也沒點葷菜。
怕傷她臉面,晏少昰也不說破:“嘗嘗吧,這幾樣平常不多見。我一人也吃不了這許多。”
唐荼荼認真道:“我不能吃這麼多肉,回頭我丫鬟會跟我爹和母親告狀的,要是中午吃的肉多了,晚上就不讓我吃宵夜了。”
她一天吃四頓飯的,漫長的黑夜全靠那頓宵夜撐著。
“她敢!吃你的罷。”晏少昰笑出聲來,如往常一樣,是鼻腔里出來的一聲哼笑。他左邊太陽穴依舊突突地跳,可卻不覺得疼了。
福丫眼觀鼻鼻觀心站著,聽到這句全身骨頭都軟了一下,細聲細氣:“小姐你吃吧,奴婢不敢告狀的。”
唐荼荼:“那就謝謝您啦。”
第48章
豬羊肉唐荼荼沒碰,只端起那兩盤魚,用公筷整整齊齊從中間分隔開,涮進火鍋里了。
剩下兩個半盤,又規規矩矩還到了他手旁。
——噢,愛吃魚。
晏少昰轉過這個念頭,唇邊挾了笑,看著她夾出魚片,也不碟蘸小料,一片一片夾著吃了。
魚肉都是廚子剔過刺的,沒了那一根一根的麻煩,只剩滿口的滑嫩鮮甜,比羊肉片要好吃得多。
民間幾乎沒有冰窖,豬羊肉保存時間短,這樣的肉畜多是京郊的鄉戶人家,趁著黎明時分宰殺了,趕在清早送進城來的。肉都新鮮,但沒凍過,切出來不打卷,吃起來羊膻味也重。
唐荼荼以前是很愛吃火鍋的。末世早期,大家全忙著活命,食物花樣不是很多,只有火鍋流傳多年,經久不衰。食材都易得,吃的時候氣氛很熱鬧。
回憶在她腦子裡打了個旋兒。只是滿眼的古香古色,還有這怪模怪樣的銅鍋,又把那些回憶全推遠了。
有那碗竹蓀湯墊肚,又看著她吃了這半晌,晏少昰有了點食慾,這才開始動筷。
他吃得慢,也懶得講究往日規矩了,破了用膳時食不言的習慣。吃完一波,就跟她說兩句話。
“可知你哥哥為何得了第十九名?”
唐荼荼筷尖一頓:“知道的。”
晏少昰道:“說說看。”
葉先生那天分析過的話,唐荼荼都理解透了記在心裡。這會兒她拿出來說,沒有葉先生講得那麼透闢三分,意思卻是到了的。
“說得不錯,但少了一層。”晏少昰徐徐道:“你哥哥是寒門,我父圈了你哥哥,還有一層要敲打世家的意思——今年鄉試棄考者四百餘人,半數出自京城的世家。”
唐荼荼愣住:“棄考?”
鄉試、會試按例都是三年一次,只有哪年朝廷大典、普天同慶的時候,才會加一次恩科,“恩”為皇恩浩蕩的恩,這樣的恩科許多年才見一次,不限解額,增加錄數,多難得的機會,棄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