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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安全落地了,那真是太好了……”
“但……我怎知他二人沒有被你奴役?變成你奪權的工具?”
烏都看著他,藍瑩瑩的瞳底坦誠極了:“耶律烈說,中原的皇室都要同室操戈,殺了自己的兄長才能當皇帝——耶律烈把我用成收攏民心的工具,平時有求必應,有如我親父,危險的時候,也會把我推出去擋刀。”
“論陰謀陽謀,漢民族才是當之無愧的老祖宗——您呢,您把他們用成什麼?曉曉和江隊都不會輕信外人,您是威逼還是利誘?許給他們什麼了?”
“哎喲……”山魯拙急得擠眉弄眼:“小公子渾說什麼呢!”
他沒教烏都多少漢字,這孩子說話,古今漢語異音里還混著契丹語,專注思考時語速又飛快。山魯拙漢語契丹語兩頭翻譯,都跟不上他的速度了,被一茬又一茬的奇事驚得頭皮發麻,結結巴巴譯給殿下。
幾問問得晏少昰背上出了汗,後頸緊繃,又慢慢逼著自己放鬆下來。
這孩子說話腔調軟綿,渾然是個剛斷奶的娃娃,坐這兒不過半刻鐘,已經能一針見血掐准關節了。
“沒有威逼,也沒有許以重利。去年五月,賀曉托我尋你……”
言未盡,晏少昰驀地想起那歌,詞忘了幾句,鏗鏘有力的調子卻猶在耳。
他又喝了聲:“廿一!那歌頭一句是什麼?”
壹字組的影衛各個好記性,哼著調子回想了一畔,聚成了一首歌,站作兩排齊刷刷唱著。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剛。”
這場景太魔幻,烏都傻住了。
熟悉的筆跡,與歌聲,搭建起了一場怪誕的夢。他腦補過各種各樣的重逢,譬如五個人暢暢快快地哭一場,然後抱在一塊大笑,慶祝勝利會師。
如今“重逢”多了個中介,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追問眼前這位殿下的動機更不是了。
他呆坐半天,晏少昰以為他沒想明白,循循善誘道:“賀曉教我唱這歌,我要是奴役她,她怎會給我唱歌?怎會頻頻給我寫信?叮囑我防寒保暖,不要受傷?”
好有道理的樣子。
烏都咂摸著信里每一絲露頭的“情意”,隔著信,他都能猜出曉曉寫信的時候是什麼神態。山遙水遠,她始終牽繫著戰場。
半晌,烏都放下信,神情驚異:“您和她……?”
晏少昰想說“賀曉幫我做事”,“賀曉在我麾下”,出口時嘴一瓢,變成了:“賀曉是我的人。”
他自覺這話說得也不算錯,誰料烏都滿目震驚:“曉曉嫁人了?!”
曉曉,曉曉,曉曉,一聲一聲沒完沒了。
晏少昰鬼使神差地不想解釋了——畢竟,賀曉喊眼前這位是“師兄”,提起他來,滿眼是孺慕之思;而烏都聽到她嫁人的事,只有震驚,不見傷心。
大概,那丫頭吃盡了單相思的苦……
他兩人思緒亂七八糟接不上軌,兩顆腦袋裡各是各的亂麻,對話竟流利得沒出毛病。
烏都依舊震驚:“她才多大?成年了嗎?”
晏少昰含笑頷首:“曉曉年已十五。”
烏都瞪圓了眼,再轉念一想耶律兀欲個十五歲的毛孩子,幾年前就開過葷了,要不是年少騎馬容易弱精,大概連兒子都抱上了。
平均壽命不高的時代不能強求婚齡,烏都只好強作一副很見過世面的樣子。
“那,挺好的……”
心裡卻差點摔鍋砸碗:好個毛線糰子!曉曉才十五!強娶幼妻違法了!什麼混帳王八蛋!要是在他們那兒,非告他個傾家蕩產!
但人在屋檐下,他還指望著面前這皇子帶他回中原,烏都只能咬牙忍下這口氣。
有此一樁,晏少昰回城的準備也緊迫起來,催著眾人明早必須動身。
這孩子一年沒說過這麼多話,猛地打開了話匣子,怎麼也蓋不住。
“曉曉與我,是一個航空大院長大的,她父母和我爸媽都是航空工程組的,只是組別不一樣,她媽媽是交通管制部,也是京航的教授,跟我爸媽都是教學研三擔,可惜身體不好,早早病逝了;她父親是烈士,開遠海運輸機,就是……”
烏都絞盡腦汁想該怎麼描述,對面的皇子卻應了聲:“我知道,曉曉與我講過。”
他一聲“曉曉”喚得幾乎百轉千回,眼裡的憐惜和眷戀都淡,可放到這慣常面無表情的臉上,恰似梅蕊盛雪、雪上生蓮、蓮花池裡抱出了頭一朵花骨朵兒,反正怎麼看都是“心花綻放”的味兒。
烏都梗了梗,滿腦子都是“情深意重”四個字。
好不容易才拉回正題。
“那時基地規模還很小,倖存者不是無條件進基地的,烈士家屬有綠色通道,手續是我父親幫忙辦的。我父親想曉曉年紀還不大,一個人頂門立戶太難了,就把曉曉的戶口掛在了我家裡。”
對面二殿下眼裡的憐惜藏起來了,直起身,仔細聽他每一字。
……情深意重,情意綿綿,古人講究男女大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