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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荼荼拉起她就走,“先走,出去再說。”
她力氣大,胡嬤嬤被她拉得一趔趄,莫名其妙地左腳攆著右腳跟上來了。
可還不等兩人走到門前,虛掩著的大門“吱扭”一聲,慢慢地從外邊被推開了。
唐荼荼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那木門年久失修,門軸、邊梃都不緊實了,一動就吱扭叫喚,一點一點被推開的聲音,幾乎是在人心口上拿了把鈍刀碾磨。
直到木門被推得貼上了牆,院門大敞,露出巷道中站著的幾個男人來。
這幾個男人的裝束如出一轍,個子不高,戴著斗笠,斗笠沿兒低得瞧不見上半張臉,各披著一身黑色羽織褂,下身馬乘袴的右側鼓起一道深深的棱。
——是武士|刀。
唐荼荼心沉到了底。
她腦子轉到了極致,不等這夥人進門,立馬出聲:“啊呀?怎麼有人?啊都怪我,不知道您家院子裡是住著人的,對不住呀,一時內急,借了你們的茅廁用了一用。”
胡嬤嬤不明所以,只當是進錯門了,這會兒主家回來了,跟著唐荼荼連連稱對不住。
唐荼荼放柔聲音,一時之間飈出來的演技幾乎突破了她兩輩子的天花板,她從褡褳里摸出兩粒碎銀,放在廚房的窗格子上,向幾個武士福禮道:“謝謝哥哥們的茅廁,叨擾啦,我這就走啦。”
幾個武士動也不動,木人一樣看著她,只有眼珠子隨著唐荼荼動了動。
“嬤嬤,咱們走。”
唐荼荼腿發軟,臉上的笑都快要撐不住了,不動聲色地行至門邊,一眼也不去看他們腰間挎著的刀。
可與武士們擦身而過時,她發頂上糊著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桐油味,就瞞不住了。
為首的武士霍然抬頭,鏘地拔出了窄刀,以奇怪的發音喝了一聲:“哈其度嘜嚕!”
旁邊一個武士操著腔調古怪的盛朝官話,翻譯道:“站住!”
唐荼荼一聽這個調調,立馬明白了,是倭人!
倭人,著火的花樓,囤了一屋頂的桐油……
幾件事電光火石間串成一串,唐荼荼扯著胡嬤嬤,拔腿就朝巷子口跑!
身後幾個倭人武士已經拔刀,鏘鏘的拔刀聲聽得唐荼荼心一個勁兒往下墜,兩條腿幾乎要飛起來。
胡嬤嬤不防有如此驚變,嚇白了臉,嗓子都破了音:“二姑娘,這是什麼人啊!”
她被唐荼荼拉著跑得跌跌撞撞。這一片民宅年代久了,青石磚路面碎得坑坑窪窪,胡嬤嬤腿腳遠沒有年輕人好,被碎磚絆了一跤,差點栽地上,又被唐荼荼扯住前襟提了起來。
可已經遲了,追得最快的武士已經扣住了胡嬤嬤的肩膀。
“啊呀,二姑娘快走!”
胡嬤嬤情急之下,爆發出一股屬於悍婦的潑勇來,劈頭蓋臉地甩了那武士幾巴掌,兩手朝著他的臉亂撓一氣。
唐荼荼藉機狠狠一腳踢在那武士腹部,將他踹得後退兩步。
回頭的這一瞬,她直直對上了後邊的武士頭子的臉,那男人露出斗笠下一雙毫無溫度的眼睛,啟唇冷冷道:“庫魯死達。”
唐荼荼就算是文盲,也能分辨出這句,是“殺了她們”。
後頭的武士已經追了上來,朝著胡嬤嬤提刀就劈!
武士|刀仿著橫刀製成,刀身極狹長,刀直刃窄,以縱劈橫斬、大開大合見長,卻也有個致命的缺陷——就是雙手持刀,攻勢凌厲,防禦不足。
只要他雙手握住刀,整個前心的防禦就是空的。
唐荼荼想也不想地翻轉掛在身前的褡褳,對準那持刀的武士,她摸索到機括,眼也不眨地摁了下去。
這個小包里,藏著江隊長送給她的那柄掌心弩,唐荼荼出門一直隨身帶著,這麼些年來,她一直都留有隨身攜帶武器的習慣。
一支寸來長的銅箭斜飛而上,從武士舉刀的雙手空檔間飛過,幾乎射穿了武士半張臉。
這袖珍的弩|箭威力比唐荼荼想像中還要大,可惜裝在袋中失了準頭——她分明是照著武士心口|射去的。
一擊得手,唐荼荼又抓著胡嬤嬤朝著巷口奔。
“啊——”
身後那武士抱著臉慘叫,卻訓練有素,巷道狹窄,他幾乎是違背了本能地貼上了巷子一側牆壁,給後邊的武士留出通路來。
而唐荼荼已經躲不過第二刀了。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在她射出第二支弩|箭的一瞬間,緊追在後頭的武士其右臂被一劍斬斷,迸開一片血霧。
那倭人慘嚎出聲,唐荼荼仰起了頭。
一道神出鬼沒的黑影從房檐上一躍而下,擋在了她身前,聲音低平:“姑娘快走,外邊有人接應。”
是二殿下的人!唐荼荼頭回覺得這跟蹤者這麼順眼過。
“你自己小心!”唐荼荼拉起胡嬤嬤就跑。
巷道不長,幾十步,跑出去即見天光,胡嬤嬤被斷臂的血點子濺了一臉,她哪裡見過這陣仗?幾乎嚇破了膽子,扯著嗓子叫道:“殺人啦!殺人啦!”
附近的攤主、貨商,紛紛驚疑不定地望過來。
“別亂喊!”唐荼荼一聲喝止,飛快定了定神道:“去街角找武侯鋪,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