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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什麼!”
所有影衛和校場騎奴全呆滯地看向她,唐荼荼以為古今詞彙異義,他們沒聽明白,一時間羞澀也顧不得了:“就是睪子、陽器、你們睡姑娘的那條東西!”
一時間全場死寂,只有馬蹄聲不安地動了動。
一群人目光詭異,叄鷹結結巴巴:“姑、姑、姑娘,我們知道。”
身後那道氣息也沉默了。
唐荼荼:“……知道都不吭聲!”
她拉平了一張臉。
“八|九月是動物繁殖季,你們秋狩選在這時候,也是因為動物發情,鹿群和羊群的規模會很龐大。有人取發情的公鹿公羊鞭沿途扔下,專門用這味道引來了鹿群羊群,就能把餓壞的野獸招來了。”
山上更高處的哨聲依舊響徹密林,眾人卻顧不上去救了,跟隨她的視線往山下望。
“最大的鹿群還在內林。”就是他們今天圍獵的那一波。
唐荼荼側頭,兩條彎彎的柳葉眉皺不出深鎖的弧度,“可別讓獸群闖進去。”
仿佛在應證她說的話,山坡上、矮林間,處處草叢間輕輕抖動,縫隙中露出野獸精光逼人的眼睛,貪婪地吞咽著口水,注視著平原上的鹿群羊群。
再往山下那片原野望去,遍地獸蹄聲如雷,多是牛、野馬、鹿和羊群,可裡頭追獵的虎豹豺狼也不少,像唐荼荼曾看過的荒野紀錄片,直叫一群人頭皮發麻。
鹿呦、羊咩、虎嘯、狼嚎聲,還有豺狗和山豬,渾似四座山的野獸全聚到了一處。
張校尉活了這麼些年,也沒見過這麼多的獸,一時恨不得從周圍抽把刀自戕謝罪。
廿一目力最好:“殿下,似有人在驅獸。”
那一行人不多,排成兩隊,騎在高頭大馬上甩著五六米長的響鞭,噼啪的聲音似一連串炮仗,野獸受驚,發狂一樣被驅攆著朝城牆而去。
晏少昰踩在山崖邊,極目望去,眯著眼睛看了片刻,語氣陰冷:“蒙古人。”
“放箭!”
這些蒙古人沒防備,很快被一眾影衛射斃於馬下,山勢太高,箭矢成拋勢而下,大約是留不下活口。
可野獸追著獵,離兩處烽燧牆破口越來越近了。
“他娘的,聲東擊西!”影衛們騰身上馬往山下沖。
晏少昰臉色更沉,解了腰牌丟給廿一:“傳令,去跟皇上請旨,調集兩千儀衛來守牆。”
“不能用人守,守不住的。”唐荼荼蹭了蹭手上的汗,拿短刀在地上飛快畫圖:“點火!把牆內外的這片野草燒起來,就是一道最好的防線。”
廿一怔怔問:“要是火情擴散……”
“不會的。”唐荼荼越說越熟悉,漸漸分不清現實和記憶。
“前後各做兩條隔離帶,把火區遠處的枯草清理走,今天沒風,火勢蔓延不開的,等燒乾淨隔離帶里的草,沒有可燃物,火就會滅了。”
影衛們沒這方面的知識,個個結舌。
那張校尉忙著戴罪立功,扯開喉嚨叫道:“此法可滅山林火!我們這邊的糧垛著火了就是這麼滅的!”
“聽姑娘的。”晏少昰聽懂了她的意思,立刻補上她的疏漏。
“生門留在南面河邊,徹夜吹號,引導山上還沒下來的隊伍趟河走——點火!”
第120章
影衛們極少來南苑,調度速度卻不比張校尉慢,天擦黑時召齊了弓箭手,箭頭上纏裹了布條、少量硫磺和火油,點燃後從高處拋射而下。
滿地星星點點的火光一簇簇亮起。
這一整個夏天少雨,南苑的草木有河水給養,並不乾枯,火勢蔓延得不快,尚在可控範圍,正方便早早做好隔離帶。
那些野獸沒人驅趕,漸漸在原野上四散開來。
火擋住了內牆,也就阻斷了鹿群羊群的生路,這群不怎麼機靈的小獸都呆呆停下了,餓得飢腸轆轆的猛獸們暴起撲殺,一時間成了天然的屠宰場,上演起物競天擇的自然秩序來。
晏少昰擰起眉,道了聲:“走罷。”
他想說很快就要起煙了,烽燧上頭沒法呆,一側頭,看見唐荼荼抱臂站在牆沿上,她望著底下幾百名侍衛迅速砍伐小喬木,掘土翻地、挖壕溝灌水,在低矮的灌木叢中填設沙石。
林中處處草甸,一時間清不平的,全掘翻到土層下去。
天黑了,看不清她表情,側臉依稀有些冷漠。
旁人看獸看火,她嘴裡念念有詞,沒發出聲,不停目測火點與山腳、與河道的距離,大概是在按當前火勢,計算隔離帶成型的時間。
晏少昰恍了絲神。
他身邊人,大抵連廿一都不知道,他為何處處跟一個丫頭片子計較。
細論起來,大概就是因為頭回在唐家後院見到的,這道警醒的、審視的、旁觀者般清透的目光。
——她有一雙極亮的眼睛,不單是明亮的亮,而是在每一個關鍵時刻,都將她從危機中短暫地抽離出來,一顆清醒的腦子做精確術算似的,思考出眼下的最優解。
她骨子裡大概有些後來者的自矜,來自後世的智慧、技術,千年間取精去粕的先進觀念,還有她自己仿佛取之不竭的才能,這些都該是她驕傲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