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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少昰笑了聲,揚鞭回了東頭。
唐荼荼踩著夕陽最後一道餘暉回了帳篷,唐夫人懸得老高的心可算是能揣回肚子裡了,幽幽道:“閨女大了,心野了,一玩一天不見影兒了。”
唐荼荼心情前所未有得好,湊上前,捧著兩隻兔子哄她:“您看這是什麼?”
“這什麼東西?”
唐夫人嚇一跳,她心善,眼裡嫌棄之色還沒下去,手卻已經摸上來了:“哎喲,怎麼一耳朵血?”
唐荼荼:“我獵著的。箭射耳朵上了,叫它僥倖留了條命,殿下說……”
她打了個磕巴,見唐夫人眼裡並不起疑,只摩挲著兔子毛,好奇地等著下文:“殿下說什麼?”
唐荼荼恍然意識到“公主殿下”也是能稱作殿下的,她續上話:“殿下說沒事,豁耳兔子也能活。別讓它們跑了,脖子上栓根繩,等回家的時候咱們帶回去。”
唐夫人啼笑皆非:“長得直眉楞眼的,這丑兔子,越養越肥,可臭了。”
“那就烤著吃了吧。”唐荼荼想也沒想,她抱都抱回來了,圓了“來年錢滿盈”的吉利,她就不在意兔子去向了。
她看動物,還是末世那一套,不管瞧見什麼活物,腦子裡先自動按照滅絕、瀕危、無危幾個物種保護等級分個類。兔子這樣一生一窩的,不在她的憐惜範圍之內。
“養!姐我要養!娘,我自己養,不用你們操心!”
珠珠抱起來不撒手了,沾了一身髒兮兮的,不知道是土還是糞。胡嬤嬤膈應得直嘬牙花子,打了兩盆水給兔兒洗澡去了。
芳草帶著僕婦領了膳回來,提溜出去兩個食盒,帶回來三個。
她細聲細氣地咬穩措辭:“我回來的路上,遇著了公主殿下身邊的女官,說他們今兒打著了獵,送咱們兩道菜嘗嘗稀罕。”
送來的菜是一道烤山雞,一道小炒兔肉,烤雞肉片得勻稱,飽蘸了濃郁的醬料和蜜香;深盤底下窩了一圈小小的野雞蛋,是清燉出來的,味兒特別鮮。
不知是今兒有多少倒霉蛋,被滅了滿門。
唐夫人夾了一個嘗了嘗味兒,留出半盤子來,讓僕婦給老爺少爺送去了。
她又是感動又是欣慰:“公主當真有心了。荼荼呀,等隔天挑個空當,公主再喊你過去了,你帶上娘一起去,我給殿下見個禮,隔著帘子拜一拜也行,方顯得咱家知禮。”
“再說吧。”唐荼荼含糊應了聲。
芳草摁了摁心口,覺得天都快塌了。
這片內林也叫鹿場,裡頭的哨所都備有寢具,吃喝盥洗用具一應俱全,方便貴人們留下來暫住,能嘗嘗夜宿山林的樂趣。
一群公子哥們各帶了護衛,進了林子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
褚泰安的馬背上掛了兩隻野鴨、一頭猞猁,他腰間的蹀躞帶上拴了短匕、針簡、火石等七事——火石不會用,短匕沒開刃,只是一排鑲金嵌玉的漂亮裝飾品,就這麼叮呤噹啷地回了哨所。
野鴨和猞猁都是侍衛們打來的,掛他馬上,是為了給少爺臉上添點光。
四體不勤的公子哥們都是這做派,一群少爺們心照不宣,帶回營地去糊弄傻姑娘們,給自己添幾分“英武”的光環。
兵部侍郎家的少爺狄叡,也正好這時候打獵回來了。他獲獵頗豐,身旁侍衛的馬背上又是青羊,又是羚牛,剖膛清洗得乾乾淨淨,死不瞑目地掛在馬背上。
褚小公爺臉上笑一僵,知道他肯定要來尋自己晦氣。
他坐下的大宛馬常年圈養在家中,吃的是黑麥草,配上豆子玉米的精飼,一年到頭出來放風的機會少得很。這馬沒見過世面,乍一出門,連野草都稀罕,垂著脖兒,遍眼瞅著綠草去啃。
褚泰安“啜啜”兩聲,牽著馬韁拽一拽,那馬就直起脖子來了,溫順得不得了。
“這什麼玩意?養頭驢都沒這麼窩囊。”
狄叡多看一眼都嫌惡,又去瞧他馬背上的那頭猞猁,戲謔地笑了,這內林除了雞鴨就是兔兒,難為他能找著這麼大一頭貓。
狄叡是兵部侍郎家的庶子,其生母是個異域舞娘,早早沒了,記到了正室夫人名下養,也算是蹭了個嫡出。
他長了一雙丹鳳眼,斜眼看人時成了吊梢眼,人就顯得陰沉刻薄。
他是為數不多的入過許灼灼雅室的男人,豪擲千金才進得門,進去了,聽聽琴說說話,從未敢唐突佳人。
每回,狄叡一提起要為許灼灼贖身的事,那雪雕玉砌一樣的人兒就濕了眼睛,垂淚漣漣,勸他不要忤逆家裡,說“奴家寧願在火坑裡待一輩子,也不願意看公子和爹娘離心”。
這樣好的姑娘……
一想到灼灼被他糟踐,狄叡心裡就冒火。
“小公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膽子指甲蓋大,在這小林子裡頭抓貓兒玩,真有你的。”
褚泰安深吸一口氣,掀唇就要罵架。
“叡兄說笑了!”沈樂天忙替他二人打圓場:“是我身子弱,中了暑氣,拖累了泰安的腳程——叡兄是想問灼灼姑娘是吧?我也關切著呢,再過兩日,泰安就放她出來了,到時候咱們給灼灼辦個接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