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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剩下四個小將軍忙把戰友拉下去,換了一人跟他比。可額日斯似只會這麼一式,不論是誰上,不論什麼招式,他通通一個抱摔解決。
擅拳者,拳頭攻過來,他一雙鐵手死死扣住小郎將的手臂和肩膀抱摔;腿法好的,他抓腿抱摔;擊打他腰腹的,額日斯攔腰抱摔,仗著一身蠻力,一連放倒了四人。
最後一個小郎將左躲右閃,本來是能避而不戰直接投降的,可將門出身的哪個沒點兒血性?
叫周圍營將滔天的吼聲一激,這一位也咬牙衝上去了,他已經謹慎至極,卻破不開這個力量壓制的死局,勉強撐了片刻,照舊被摔得癱在地上,沒了氣息。
可額日斯依舊不依不饒,一屁股坐到他胸口上,拳拳衝著青年的臉砸。他碗大的拳頭裹挾著巨力砸下去,一聲聲悶響聽得人心都涼了。
軍營中譁然一片,將士們都怒不可遏地站了起來。
“鏘鏘”的示意息戰的鑼聲已經響過了好幾聲,升拔戰意的軍鼓也停下來了,全憤怒地看著場上。
直到廿一飛身上場,一腳踢開那漢子,將那個沒了氣息的小郎將從他手中搶了下來。
再一看,夯平的磚地上竟見了血。
那一灘血跡猩紅,刺紅了每個盛朝人的眼。
額日斯高舉雙臂吼了一聲,笑得猖獗,粗脖上一圈五顏六色的彩翎竟不顯得滑稽了,襯得他像個地獄裡爬出來的修羅。
而對面的北元看台上,十幾位使臣同樣笑得肆意暢快,遠遠地用蒙古語喊了句什麼話,高舉起碗大的酒杯,沖盛朝的皇帝遙遙一敬。
挑釁!十足的挑釁!
比武講究打人不打臉,中原的武人幾乎都學過穴位圖,都會儘量避開往敵人的面門和死穴打。先前比了一個時辰,每一個敗者都是輕傷下去的,哪怕江凜那樣當胸挨了一拳,最後也是自己站著走下場的。
番邦人大概不知道什麼穴位,可武人一定清楚什麼是要害。抱摔,是最快廢掉一個人戰鬥力的方法,也是用蠻力壓制技巧的野蠻打法。
前頭坐著的老夫人被嚇得直撫心口:“哎喲,怎麼這樣打人?這、這不得打出個好歹來,夭壽唷!”
看台上一群女眷各個面如金紙,探著脖子張望,沒人發現她家老太太的異狀。
還是唐荼荼觀察入微,她小桌上的茶杯忽然輕輕晃動了起來,薄胎瓷底兒撞著桌板,清脆地叮叮作響。
唐荼荼細看,原來是前頭那老太太后背貼上了小桌,她似是在抖。
“您怎麼了?”唐荼荼覺著不對勁,起了半身去看。
竟見這老太太臉色發青,一手死死按在胸口上,另一手哆嗦地厲害,五指痙攣成雞爪狀。
唐荼荼猛地意識到了什麼,直起身,抓過老太太旁邊坐著的女眷狠狠一扯,那是一位滿頭華翠穿金戴銀的夫人。
唐荼荼一著急,手下就沒了輕重,那夫人叫她這一下扯得仰了身,差點滾下椅子來,不可謂不狼狽,扭過身,臉上從錯愕到怒火晃蕩了一瞬間,張嘴就要叱罵。
“你……!”
唐荼荼忙一指前頭:“你家老太太是不是犯病了,她怎麼抖得厲害?”
那夫人聽著她這麼一句,哪裡還顧上怒,魂兒都嚇飛了:“娘,娘你怎麼了?”
這下一家人都雞飛狗跳起來,誰還顧得上看場上,全家兒媳孫媳、丫鬟僕婦全烏泱泱地圍上來。
“老太太!老太太怎麼啦!”
“您別嚇我呀!是不是吃什麼東西卡著喉嚨啦?”
叫的、嚷的、掐人中、撫背的,掰開老太太嘴看她是不是卡喉了的……亂成一團。
唐荼荼原本要上前,被她們擠出了人群,她反倒滯了滯,攥緊了手指,只冷聲道:“氣兒都喘不上來了,還圍成一團!趕緊散開,去叫太醫啊!”
一家人如夢初醒,扯著嗓子叫喚:“快來人!都讓開,太醫呢?!”
第109章
好在摔角場地旁邊就是太醫棚,從院使到食醫、疾醫、瘍醫,三類大夫全隨了駕,就怕這南苑刀劍無眼地傷著了貴人。好幾箱子外傷藥還沒開蓋呢,先倒了一位老夫人。
院使領著幾個綠袍太醫迅速查看,瞧她們一家六神無主的,問老夫人有什麼舊疾、才剛吃了什麼東西,七嘴八舌各執一詞,沒個主心骨。
於是望聞問切四診裡頭省了一半,只掰開老夫人的嘴查看,同時探了探脈搏和頸動脈的跳動。
“轉豆脈,勃發疾促,重危。”院使疾聲吩咐:“掛簾!醫女過來。”
幾個藥童跑著在看棚里穿梭,立刻將四面白簾高高舉起,擋住了外人目光。
看棚地方窄促,臨時挪騰不開,白帘子一下把這姚家的女眷全圍在了裡頭,幾張桌子一拼,抱起老太太躺在了上頭,解開了她襟口兩粒扣子。
他們急救似有章程,一個有些年紀的醫女清理了老夫人的口鼻,在她嘴上墊了塊薄布,托起其下巴,捏住鼻子,開始嘴對著嘴吹氣,分明是人工呼吸。
——是了,這是有急救術的年代。
唐荼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想分辨這是那位大牛先祖、還是江茵傳過來的,那位老先生的書她只借來幾本,剩下兩箱子都沒看過,一時分不出來。
可醫女對嘴吹了會兒氣,這老夫人不見絲毫好轉,面色很快從青色變成紫紺,甚至隱隱發黑,情狀可怖。她雙手已經離了胸,轉而摳在自己的喉嚨上,喚不上氣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