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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荼荼點點頭:“有道理。”
胡嬤嬤話說兩頭:“可老爺動氣也不對,夫人不還是為了他好?他自個兒撐著病體去當值,全家哪個能安心?”
唐荼荼:“有道理——您把豆子都掐碎了,我來摘吧。”
胡嬤嬤心一堵,心說這小主子缺情短智,跟她說人情世故有什麼用,於是哭笑不得地走了。
家裡主子不順心,尤其女主子不順心,後院僕婦更是好好表現,一氣兒來了場大掃除,把各屋從門帘到鋪蓋全換了,洗刷乾淨,晾滿了院子。
厚實的棉簾掛起來,一下子有了立冬的味道。
當晚唐老爺早早回來,一聽嬤嬤說夫人還沒回家,去容夫人家裡串門了。唐老爺臉色一變,心說這回事兒大了。
他背著手,往廚房走了一圈,當晚,廚房端上來的菜全是夫人愛吃的。
裡頭有一道豆泥茄盒,是肉餡里攪了豌豆泥,再按茄盒的做法,裹著雞蛋粉面炸的。咬一口,先是濃郁的醬汁,再是酥脆的殼子,再裡頭是茄子的軟糯和肉香。
這道菜是唐夫人的心頭好,一盤子沒幾個,平時一家人各兩筷子就夾沒了。今兒菜一端上來,唐老爺就默默把盤子換到了夫人面前去。
老兩口對視一眼,別彆扭扭地傳遞了一分好意,年紀大了,話抹不開面子說,這就算是冰釋前嫌了。
唐荼荼咬著唇才沒笑出聲。
第171章
飯桌上,珠珠說起來:“姐,山長夫人讓我問你,你還去不去書院念書了?”
珠珠進的是岳峙書院,這是由岳家牽頭了幾家富商一塊合資辦的族學,主要收幾家自己的子孫,但因為師資力量好,秀才舉人迭出,漸漸成了京城有名的書院。
盛朝的學制與後世大差不差,是循農時開學的,春季開學在雨水之後,秋季每年都是中秋之後開學,半大孩子也能頂個勞力。
各地依循農時,慢慢成了傳統。
唐荼荼因為工部事宜晚了一個來月,珠珠卻早早回去上學了。
有義山珠玉在前,山長夫人又懷著那麼點想結個兒女親家的隱秘心思,對珠珠的功課盯得緊。謝師宴上也問過荼荼一回,這會兒是舊話重提了。
全家人都看向唐荼荼,沒人拍板定案替她拿主意。
這孩子學問太偏,平時看書看報都不能通讀,自個兒成天寫寫畫畫,淨是些別人看不懂的。可荼荼得了一身官袍,還得了太子賞賜,想是有其絕妙之處。
“上學啊……”
唐荼荼把粥里的薑絲一條條揀到勺子裡,嚼也不嚼地咽下去。她不喜歡姜味,卻知道這東西暖胃驅寒,廚房切得也細,索性一口咽下去。
一琢磨:“我去吧。”
工部影像院已經走上了正軌,自有太子的人去安排量產,有她沒她一個樣。上個月的俸祿發下來了,七品外吏的俸祿一個月是十二兩,剛夠養活她這樣的兩張嘴,掛個名在那兒,每個月的飯錢和零用錢就有了。
至於輿圖院,袁老先生帶著徒弟趕赴邊關了。羈押在京城的幾十名北元使節還沒個說法,他們怕今冬北境有戰事起,得早早去籌謀。
再有土木工程、農田水利器械、礦冶礦藏這幾個院,像後世一樣細分了部門與科室,在工部衙門東頭的小巷裡聚了一排,與正衙不是一個門進出。各院白天大門緊鎖,有衛兵挎刀當差,天黑下值時才會開門。
那是工部最機要的幾個院子,也是當朝最機要的土木工程。
唐荼荼猶豫再三,沒去找二殿下幫忙把她安進去。
時下需要大興土木的,不是宮殿廟宇,就是皇帝陵寢;礦產勘探不是她所長,況且牽涉甚廣……
瞧來瞧去,哪樣都不是她現在該沾手的,於是心裡再痒痒,唐荼荼也躲著走。
無事可做,正好去念書。
聽她說去,全家人都挺高興,上學好啊,上學好,不會天天溜個沒影兒。念念書練練字,交幾個閨中密友,明年熱熱鬧鬧辦個及笄禮,就變成大姑娘啦,得琢磨相看人家了。
唐荼荼不知道爹娘想了這麼遠,拉著珠珠問:“去書院得準備什麼東西?”
“筆墨紙硯呀。噢!還得填詞!”珠珠把自己入學時的事宜拿出來說:“不難的,填兩首詞就行了,要麼畫兩張畫,夫子按雅藝分班的。”
唐荼荼眉眼間笑意一卡:“……填詞?”
珠珠點頭:“找幾個詞牌名,依調填詞就行了呀。姐你以前不是最愛填詞了麼?咱學館裡的小才女呢。”
她姐姐博出的才名被這工科狗禍禍沒了,前腳唐荼荼還暗喜自己沒吃過考試的苦,一頓飯的工夫,她就得臨時抱佛腳了。
雖然時空錯了位,宋詞還是傳承演變至今,在這個朝代熠熠生輝,成就詩詞雙峰並峙的繁榮之象。不論鐘鼎山林,不論雅正俚俗,但凡讀書人都愛寫詞。
京城繁榮,社會穩定,文壇里的骨氣就不重。時下以花間派、婉約派著稱,有名的詞作者都效仿白衣卿相,常年出入青樓妓館,吃著江南的魚燴、洛陽的櫻桃,枕在花娘大腿上傷春悲秋。
唐荼荼在外邊看見那些狗屁不通、不是酸腐就是矯情的詞句,會覺得牙疼,當真自己提起筆來,牙更疼了。
她尋思要不要把珠珠找來代筆,想想算了,怕再生枝節,便滿屋子翻跟詩詞有關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