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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公子哥也樂意陪他玩,左右大伙兒箭術都沒多好,能菜到一窩去。
等北面的鳴鞭聲響了,這是皇上快要來了,騎射場上立刻清了場,不敢在皇上面前現眼。
沈樂天遞了條濕帕子給他,自己才從下人手裡接了另一塊,裝作無意問起來:“泰安啊,灼灼如何了?”
褚泰安抽了根箭,引箭射出去,他臂力不足,弓只能展到一半,那箭也跟他一樣懶洋洋地中了靶,準頭還成,力道差得遠。
“誰找你做這說客?”
“好幾個,都找我說呢。”
褚小公爺面兒上朋友遍京城,街口賣雲吞的老大爺,他都能坐下跟人家嘮半天。可實際上,地地道道、能在他跟前說上話的朋友,掰著指頭數不齊一隻手。
別人瞧不上他玩物喪志、混祖蔭,他也瞧不上別人心口不一、窩囊種。
瞧樂天起了這個頭,邊上幾位少爺立刻圍上來,好聲好氣地問:“小公爺近些時忙什麼呢?攢了幾個飯局,也一直不見你影兒……灼灼在你府上可還好?”
小公爺輕哼:“不過一個玩意罷了,如何能進得了我府上?在別院給我編門帘呢,編完了就放她回去。”
那少爺一愣:“編啥玩意?”
褚泰安施施然一笑:“編——門——簾,我說我不養閒人,這麼大個別院你自己尋摸個事兒干,別天天吃白飯。”
“誰料那蠢婦不會做飯不會洗衣,不會肥地也不會種花,捧個茶嫌燙,倒個痰盂要哭啼啼,唱個曲兒吧,哀央央跟弔喪似的——我說趕緊滾蛋,要把她送回牢里去,她就哭天搶地地抓著門帘撲上去了,說‘爺別送我回牢里,奴家會編門帘~’。”
他捏著嗓子學了聲嬌滴滴的“奴家”,直把對面兵部侍郎家的少爺氣得手抖如中風。
“灼灼一雙柔荑!你竟讓她倒痰盂,竟讓她編那下賤的竹帘子!”
“怎麼能是下賤竹簾?”褚泰安嘖一聲:“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她一個罪奴,我作保帶她出來,都算我日行一善了,二十出頭色藝皆衰了,還捧手心兒當個寶貝兒不成?”
他眉淺唇薄耳垂圓,有著世家公子如出一轍的白淨面龐,總是一臉似笑非笑的神色,多情還是薄情的差別,只差撩個眼皮,看人很少用正眼。
少年時又是跟著老太太長大的,老人家說話慢慢悠悠,兒化音重,褚泰安學了個十成十,一張嘴嘲諷拉滿。
對面那位少爺眼前發黑,周圍幾個公子哥也各個如喪考妣。
“我要和你決鬥!贏了你就把灼灼給我還回來!”
褚泰安樂了:“成成成,再添個彩頭,你輸了我也不要她,要是我贏了,你把皇上賞給你家老爺子的那頭白駝鹿送我罷。”
他一整衣衫,以射十箭中八環的高超箭術,堂堂正正地應下了這場比試。
二殿下先行一步離開了,芳草反倒把自家姑娘死死拉住,怕這兩人一齊齊出去招人眼,非要她留下來再等一刻鐘。
唐荼荼在河邊芸香的帳篷里用完朝食,重新梳洗利落,換了乾淨衣裳,才體面地回了禮部紮營區。
本來她抬頭挺胸走得闊步朝天,老遠瞧見母親,跟禮部左侍郎家的周夫人坐在帳前曬太陽,唐荼荼立刻換成小步,收肩含了含胸,做出乖順的淑女樣子。
走到跟前時,笑不露齒地福了一禮,給兩人問了安。
周夫人奇道:“唐丫頭去哪兒了?”
唐夫人一個極大的缺點是自怯,她還沒跟荼荼對過話,自然不敢明說“閨女被常寧公主喊去作伴了”,又拎出那個莫須有的“姨母”來周全:“去她姨母的帳篷里玩了。”
周夫人笑笑,不再問。
等校場的熱鬧起來,太陽正是最盛的時候,天子上馬,誰也不敢缺席,金吾衛舉著活靶在校場上奔走,皇上提著大弓,在馬背上連中十箭,箭無虛發。
“皇上神武!”
“皇上文韜武略千秋萬代!”
滿場人聲喧囂,喝彩聲震天,把皇上贊出了花兒。
唐荼荼遠遠瞧著,那位皇帝臉上並沒露出很張揚的喜色,還似極輕地吁出一口氣,背著手,八風不動地回了看棚。
後頭各營的精射手看頭更足,前後一比,才知道“騎射”的驚艷之處在哪,馬背上顛簸,要想射中滿地亂竄的活靶,腰臀巧勁、準頭、定力、臂力,缺一不可,還要快,要跟別營的射手搶靶。
皇上剛才只是擺了個騎射的架勢,座下馬沒怎麼動,真要說起來,他只占了準頭這一樣。
上午的校場騎射是拋磚引玉,好玩的還是後晌的精射手入林。唐家跟周家的女眷並桌吃了飯,那周夫人來南苑伴駕好幾回了,對這陣仗司空見慣,連同兩個小女兒一起連比帶講。
“那山林裡頭有許多野畜,有獅有虎,有熊瞎子,還有野豬,聽說野鹿角張開,比咱們倆手張開還大。每年秋狩都要傷著好些人,血里胡擦地背出來,還不等太醫診治就斷了氣。”
唐夫人聽得白了臉,望了望西頭的林子,不見阻隔,直問:“萬一獅虎跑出林子來可怎麼辦?”
“你瞧。”周夫人指了指西頭的烽燧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