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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抄嗎?
爹和牧先生、葉先生卻都嘖嘖稱奇,夸這文章作得不錯。
唐荼荼沖哥哥眨眨眼睛,埋頭吃飯。
這是後世的資料搜集大法,寫論文時,搜集原始資料是最重要的。
那半套《太平御覽》實在好用,有點像後世的詞條檢索,會將同一類內容前後串聯在一起,全是幾朝的大學士們彙編成的,集萬家所長,堪稱古代最強百科書。
她看過哥哥幾篇文章,鄉試公榜時,也在學台看過前五十名學子的文章。
唐荼荼字認不全,讀書人見得也不多,暫時還不清楚是不是所有讀書人都這樣。
只看那些文章里,許多學生都是抓著幾句大家名言,衍伸出自己一點微薄的思考。乍看寫得洋洋灑灑,其實空話不少,尤其時務策,看似說理透闢,實則很少有人提出了有見地的時務措施,對現實沒有多少參考意義。
哥哥這個年紀,能熟讀經典、通曉事理已是不易,強行說理反倒尷尬,唐荼荼就給他講了後世寫論文的辦法。
男兒十四歲,三觀已經定下了雛形,但從知識學習的角度講,這又是可塑性最強的年紀,他會像一塊海綿一樣瘋狂汲取知識。
唐荼荼想潛移默化、一點一點地用後世的知識,武裝哥哥的頭腦。
她還沒想好怎麼行動,只生出這麼個蒙昧的意識,具體如何講給他、講些什麼知識才合適,還得慢慢琢磨,不能與盛朝世情擰巴,不能叫他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學得腦子亂了。
這麼做有多少用處,唐荼荼也不知道,眼下只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先雕琢好哥哥的文章,讓他順順噹噹進了國子監再說。
二殿下說國子監博士們選弟子,各有各的喜好,哥哥這樣角度新穎的文章,應該可以吸引一個眼界開闊的夫子,只盼著有個好夫子看在他博聞強識的面上,收他入內門吧。
吃過晚飯後,唐夫人拉著她回了正屋。
唐荼荼雙手和脖子上的燒傷痂住了,最近幾天痂塊脫落,癢得厲害,唐荼荼總忍不住拿手摩挲。
死去的皮囊層層剝落,露出底下淺色的新肉來,觸感怪異,唐荼荼午睡時做夢都夢見自己是條蛻皮的蛇。
“你又撓!怎麼能撓!要等著痂自己掉。”
唐夫人一看見就念叨,囑咐了珠珠盯著,珠珠上了心,一看見姐姐碰傷口,就啪啪打她手。
今兒第十二天了,總算能從燒傷油換成煥膚膏了,膏體綿密,塗上去就吸收了,比兩手油呼啦嚓的舒服多了。
唐夫人放心不下,連胡嬤嬤都被她格開了,自己親自淨了手給荼荼換的藥。
傷處留下的瘢痕顏色很淺,摸上去是皸的,乍看卻看不出來了,好好用藥想是能褪下去。唐夫人這才放下心,含笑問她:“怎麼這兩天,不見你往容府去了?”
唐荼荼含糊道:“天太熱,不好打擾容二哥養傷。”
這幾天她連家門都不敢出,背著一身殺身之禍,怎敢去容家?別自己的麻煩還沒解決,給人家惹一身腥。
唐夫人:“明兒跟母親過去瞧瞧罷,我每隔一日去一趟容家,容夫人總是問我‘荼荼呢,荼荼做什麼去了’,我給你找了好些藉口,自個兒都過意不去了。”
唐荼荼想了想:“也行。”
兩家中間只隔著兩座宅,前後不過二百步路,唐夫人還細緻地備了禮。
容嘉樹右臂的肌腱續上了,雖然還是疼得厲害,但比先頭好許多,已經能屈伸胳膊,穿得上衣裳了。
唐荼荼繞過影壁的時候,看見他家兩個妹妹攙著他在院子裡行走,莞爾和她姐姐嘉月都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周圍圍了一大圈僕人。
容嘉樹哭笑不得:“我是手臂傷著了,腿又沒事,栽不了跟頭的。”
容莞爾道:“那可不行,娘說了,讓我跟姐姐看著你。”
“圍這麼多人做什麼,做你們的事兒去。”容嘉樹忽的頓住聲音,望著北邊,展開了個笑。
“唐家妹妹,你來啦。”
第90章
容府宅子是東邊開門,正對著太陽,春光實在明媚,唐荼荼眯彎眼睛,隔著老遠,沖容二哥張開五指揮了揮。
隔著半個園子的容嘉樹不知這是什麼禮節,也學著她的樣子,傻愣愣地抬起了左手。
唐荼荼噗嗤一聲笑了。
閨女身上難得冒出了幾分少女的憨甜,唐夫人在後頭瞧著,心領神會,覺得帶荼荼過來串串門真不錯。
“荼荼姐!”容莞爾年紀最小,待客禮卻周到,一路噠噠噠跑過來,“我家天天念叨你呢。”
以前她們幾個碰面,莞爾總是去挽珠珠,倆小丫頭手拉著手就跑走玩去了,從來不帶唐荼荼的。這回,唐荼荼有幸被莞爾拉住了一隻手,一時還有點受寵若驚了。
容家的園子是花了心思布置的,園子大,而小徑曲折,方顯得景觀深遠,小而玲瓏,空間層次很好。不像唐家那樣,園子就是個種了些花草的院兒,放眼望去一覽無遺,能從二門一眼望到後院門去。
景隨路轉,進正廳要沿著這條小徑,穿過一座花房、一座涼亭,再往裡走才進得院子。一個園被容夫人弄成了個彎彎繞繞的黃河陣,白白走了好些路。
唐夫人來過好幾回了,她怕露怯,人前從不多嘴,回到家裡卻跟荼荼嘀咕了好幾回,說“講究人家就是跟咱們不一樣,道兒都修得九轉十八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