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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兩日就放出來了?!還不是被他玩弄過了!
狄叡剛從獵林里出來,一身血還是滾燙的,被這一句激得暴怒:“你又是個什麼玩意?讀遍聖賢書,當得褚家一條好狗!”
火氣盤桓心口,橫衝直撞地要尋個出處,狄叡一鞭子朝著沈樂天面堂抽來,沈樂天驚駭地瞪直了眼睛。
那條鞭子卻沒抽到他臉上,狄叡似出手前心裡就有數,當空甩了道凌厲的鞭花。饒是如此,也把沈樂天嚇得腳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褚泰安當即蹦了三尺高,他摯友不多,僅存的這幾位都是打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伴讀伴讀,伴著伴著就成了兩肋插刀的朋友。
他把沈樂天往自己身後一拉,挺著胸脯罵上去。
“你個父閹母婢的狗趴子,滿嘴噴糞!你再動一下鞭子!爺抽你個滿地找牙!”
兩邊侍衛手都扶在了刀上,狄叡陰沉地盯了他一眼,到底怕這混子跑皇帳跟他姑父告御狀去。於是一折馬鞭,皮笑肉不笑地一拱手,敷衍地道了聲“得罪”。
他是將門出身,其祖父為掌管三省軍務和糧餉的薊遼總督,老太爺於去年年初,染了一場風寒後半身偏癱了。其父是狄家長子,含淚為老太爺乞了骸骨,送回老家安養晚年。
家裡的頂樑柱垮了,合該沉寂下來。
可同年四月,他父親擢升兵部左侍郎,離尚書部首隻差一步,妥妥的將來留好的位置,只等著老尚書卸任。
到了年尾,又趕上五皇子出南三所、入國子監,狄叡名義上的幼弟被聖上點作了五皇子的伴讀,一時間風頭無兩,續起了狄家滿門的尊榮。
走前,狄叡落下一句:“內林都是娘兒們,你在這兒待著也不嫌臊,是男人就該進山,明兒咱們比獵,如何?”
一群公子哥面面相覷,都是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主,起鬨應了好。
沈樂天心一沉,隱隱覺得不妙,他們只打算在內林玩一天,帶出來的侍衛不是什麼好手,好手都跟著褚家大老爺進山了。
這些人裡頭屬他的父輩官位最低,國公府留他在小公爺身邊,免不了有幾分要他跟在泰安身邊規勸的意思,防著泰安惹是生非。要是鬧出大事來,沒他好果子吃。
“泰安!不能應他!”他忙扯著褚小公爺,急得出了一頭汗。
可這激將法忒好使,褚泰安咬緊牙:“好,進山就進山!”
第118章
野射一比兩天,進山的精射手們還沒見影兒,只能看到山上升起細裊的炊煙,猜他們是在吃早飯。
唐荼荼面人似的坐在帳窗前,閉著眼睛,等著胡嬤嬤和芳草把她描畫成一個溫婉的大家閨秀。
眉毛要細要彎,眉尾別太長,唇脂抹上去,還要拿手巾沾去,只剩個淺淺的粉色提提氣色,整張臉上才能相宜。
這個年紀,唇脂色兒太艷了會喧賓奪主,掩蓋住小姑娘本身的那股靈氣。用胡嬤嬤的話說:“咱姑娘不學人家,十來歲畫什麼大紅嘴,剛吃了小孩似的。”
唐夫人如每一天清早一樣絮絮叨叨,安排這一天的事兒。
“今兒周夫人設了小宴,請了右侍郎和四位郎中家眷,說咱們幾家聚上一聚。見天的瞧不見你影子,幾位夫人都問你呢,荼荼今兒就好好給我待著,可別又跟那……別又跑了。”
“知道啦。”唐荼荼應著,芳草描眉的手輕,癢得她昏昏欲睡,坐在椅子上打了個盹。
胡嬤嬤左瞧了右瞧,怎麼也不滿意,姑娘眉峰太高,眉毛最茂的地方恰恰長在眉骨上,笑起來還好,面無表情的時候怎麼看都顯凶。
“夫人瞧……?”胡嬤嬤和主子對視一眼,唐夫人道:“給她稍修一修罷。”
唐荼荼是標準的刀眉,好像還是這半年長成的。唐夫人依稀記得荼荼以前眉毛還是平的,沒這個小尖尖來著。
這會兒再看,她眉峰上聚,似一座深深的山,長勢有一點雜亂,放在男孩臉上是妥妥的英氣勃勃,女孩兒長這麼兩條大刀眉,怎麼看都不得勁。
胡嬤嬤拿了一柄不太利的剃眉刀,想好了形狀,輕手貼上去。
“不許剃我眉!”唐荼荼冷不丁睜開眼睛,精神了。
胡嬤嬤叫她嚇一跳,手一哆嗦,“哎唷”了聲。倒是沒剃傷小姐,連層肉皮也沒破,只是這一刀刮過去,左邊的眉峰全不見了,禿了一大塊。
唐荼荼:“……”
對著鏡子照了照,丑得出奇,她索性破罐破摔地閉上眼,由著胡嬤嬤把另一邊也對稱剃了,修出了她們想要的眉形。
芸香帶著幾個嬤嬤從窗邊走過,瞧見姑娘描眉畫眼的,輕輕地笑了一聲,生出許多遐想來。
“芸香姑娘來啦?”唐夫人趕忙迎上去。
“常寧公主”的幌子打習慣了,兩邊都不帶換個人的,照舊是一句“公主請姑娘過去玩”。
聞言,唐夫人比昨兒更歡喜,荼荼是個鋸嘴葫蘆,昨兒回來問她什麼都三緘其口的,公主什麼樣,對你客氣嗎,你們玩什麼啦,跟你說了什麼……全含含糊糊,還早早就睡下了。
這時見著芸香,唐夫人思忖:公主連著喊荼荼三天,又是留宿又是打獵的,保準是兩個孩子合了眼緣,荼荼能有這樣的緣分是她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