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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來時,陳翎已經嚇得瑟瑟發抖,嘉佑帝一看他這模樣便知道他心裡有鬼。
他急切想知道劉淵一家的去向,也沒那個心情再顧忌陳太師的面子,直接讓陳旺將人帶下去審訊。
陳旺管的本就是些陰私事務,有的是嚴刑拷打的手段,陳翎沒多久就招了。
看到陳翎的口供,嘉佑帝幾乎眼前一黑。
劉淵一家早在二十多天前,就被李洵的人救走了,如今恐怕早就到了鼎德。
不,是肯定已經到了鼎德!
難怪劉淵敢如此明目張胆抗旨,與李洵合作,原來是因為京中的人質早就被救走了!
“這蠢貨,朕有哪裡對不起他們陳家!他竟如此坑害朕!”
嘉佑帝氣得咬牙切齒,整個人就如同隨時會暴怒的猛獸一般可怖。
因為巧合與陳太師同姓的陳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趕緊道:
“陳將軍說是一時疏忽……奴才繼續去審……”
哪怕是一時疏忽,也絕不可能近一個月都不上報。若早些上報,且不說能發通緝令把人追回來,至少也能讓朝廷對鼎德天沙多點防備。
所以,這個理由是站不住腳的。
待陳旺離去,嘉佑帝卻是再也無法掩飾臉上的焦躁之色,整個人極度坐立不安。
確定了劉淵的家人已經到了鼎德,讓他無法不憂慮一件後果極為嚴重的事情——
停戰國書!
北戎既已全軍覆沒,那他們的戰獲還有停戰國書,都將落在劉淵手裡。
與北戎簽訂的停戰國書,其中的一些條款,一旦被昭告天下,很可能引起眾怒。
原本他以為劉淵的家人在他手中,他並不是很擔心這一點,可如今,他完全失去了掌控劉淵的籌碼。
若劉淵將這國書交給李洵,必將成為足以對他造成致命一擊的把柄!
李洵不可能放著如此好的利器不用,憑他在民間的名望,以及軍中那些底層將士對他的推崇,他甚至有可能藉此機會將他拉下皇位!
想到這樣的結果,他心中竟然生出了惶恐,尚且完好的左手不受控制地輕顫。
他甚至連個商量拿主意的人都找不到。
陳太師的兒子是罪魁禍首,右相魏平光也因為他擅自簽訂停戰協議而不滿。
度日如年中,陳旺帶來了最新的審訊結果。
陳翎放走劉家人,根本不是因為疏忽,而是受脅於慎郡王李洵。
李洵拿五十萬兩銀票和一個陳家參與潘家城牆案的把柄威逼利誘,陳翎便主動配合了。
這證明劉淵與李洵早有勾結,那停戰國書必將落到李洵手中。
一切都在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嘉佑帝真是恨不得生啖其肉,他咬著牙,從牙縫裡發出聲音:
“來人,立刻把陳翎給朕拖出去砍了!”
陳翎怕李洵拿那把柄毀掉整個陳家,卻不怕辦砸他交待的差事,不就是仗著他這皇帝會看在陳太師的面子上饒恕他嗎?
他現在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敢給他捅出這種簍子,誰的面子都不管用!在他的皇位受到威脅之前,這些壞事的人,便要通通給他陪葬!
正在此時,有太監進來稟告:
“陛下,陳太師求見!”
嘉佑帝的臉色陰沉如水:
“他竟然還有臉來見朕!不見!”
陳旺進來時見嘉佑帝愁眉緊鎖,深知他遇到了難以解決的難題,大著膽子提議道:
“陛下,誰捅的簍子誰收拾,陳將軍闖下如此滔天大禍,陳太師這做老子的,不就正應該為此負責嗎?”
這話叫一團亂麻的嘉佑帝心頭一動。
陳太師為此負責……
若事情真到了最壞的地步,似乎還真沒有比陳家更合適的收場人選。
首先,這停戰協議全程都是由陳太師前往清河戰線與北戎秘密商談的。
其次,陳翎平日裡在京城胡作非為,據說是有不少文人墨客和平頭百姓憎恨他的。
賣國的老子,胡作非為的兒子,沒有比這更標準的奸臣賊子了。
他若讓人擊鼓鳴冤,然後親自主理此案,揭露他們的陰謀,殺他們平民憤,必將得到百姓擁護,也會將停戰協議一事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陳家父子身上。
“讓他進來。”
想通了這一節,嘉佑帝漸漸平息了怒色。
“參見陛下!”陳太師顫顫巍巍地跪下。
這次,嘉佑帝再也沒有給陳太師免禮的優待,更沒有賜座,而是任由他用老邁的身體下跪叩首,然後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太師可知,陳翎私自放走劉家人,闖下了多大的禍!”
陳太師保持著額頭觸地的姿勢,哀戚地道:
“孽子犯下大錯,臣沒臉求情,而是來求陛下,讓臣親自動手殺了那孽子,以贖管教不嚴之罪。”
嘉佑帝有些意外,但隨即就洞察了陳太師的意圖。
想用親手殺子來激發他的愧疚和憐憫,簡直是白日做夢!
這滔天大禍,又豈是陳翎的一條爛命能填上的。
心中這樣想著,他面上卻無奈地嘆了口氣:
“罷了,事已至此,朕豈能真的因為一些無可挽回之事讓老師您白髮人送黑髮人。朕在朝中沒多少可信之人,往後叫陳翎好生將功補過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