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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一輩子生在軍營,眼看著士兵們日子好過了,又跟了明主,以後明明能大展拳腳自己卻要離開,他心中還是很有些失落的。
李洵有些詫異,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把帥印推回去:
“戰獲本王打算統一規劃分配,便收下了,但這鎮北軍,再沒有比放在你手上更讓本王放心的了。”
說著,便將帥印推了回去。
劉淵微微一怔,心下感動不已。
早在慎郡王只派了幾百人就敢把數千枚震天雷給他使用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郡王的用人不疑。
可如今,事關五萬軍權,明明他可以有機會直接把這一軍統帥的位置替換成心腹,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這樣的心胸,這樣毫無保留的信任,如何叫人不想死心塌地去效忠!
只是,想到兒子曾經的擅作主張,他沒有直接接下帥印,而是跪下道:
“還有一事,臣要向郡王請罪。”
“何事?”李洵有些奇怪,什麼事值得他如此鄭重其事地請罪。
劉淵道:
“此次繳獲戰利品時,我軍發現了陛下與北戎哈丹台吉簽訂的停戰國書,其中條款委實叫人不恥……”
他把那些條款說了一遍,然後道,“臣一時義憤,未經請示,便讓人將這條款公布出去了。如此越俎代庖,擅作主張,還請郡王責罰!”
一旁的劉瑾聞言,很是羞愧,這明明是他做的事情,怎能讓父親來抗下罪責。
“郡王,此事與父親無關,都是臣一力所為!是臣自作主張將國書給了軍中將官們看,父親見事情已成定局,這才迫不得已順勢向全城公布的。若要責罰,請郡王責罰臣!”
李洵看向跪在地上那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將領,他的目光里有忐忑,也有一人做事一人當的坦蕩,還有一些倔強。
比起劉淵這個已經被磨平了稜角的老將,他的次子顯然更有自己的鋒芒。
兩者並無優劣之分,只看用在什麼地方。
對於一個上位者來說,人才總是不嫌多的。
劉瑾的表現讓他有些側目。
“是你做的?那你說說,因何擅作主張?”
不管是神色還是目光,都很難看出喜怒。
這叫劉淵心中越發忐忑,他在大啟的兩任帝王手下做了幾十年的將軍,深知這些上位者,最是厭惡下頭的人自作主張。
甚至有時候明明敵人都打到了城牆下,也還得等朝廷的示下是否反擊,不然就會被彈劾。
正因為如此,他才擔心此事犯了慎郡王的忌諱。
但兒子當時已經把事情攪和到了那一步,他不公布便是憑白浪費了好機會,只能硬著頭皮往利益最大化的方向去推動。
“郡王,是臣……”
李洵抬了抬手,阻止了他開口:
“本王想聽少將軍說說理由。”
儘管劉瑾心中有些沒底,卻還是將自己的判斷有條不紊地說了一遍。
他覺得,時機很要緊,就應該趁著皇帝還沒反應過來,儘可能地將嘉佑帝的賣國協議傳播開來,也免得到時候因為公布得太晚而被詬病是偽造污衊。
“而且,臣以為,君臣父子的名分在那裡,此時不該由郡王經手,以免郡王受人詬病。綜合各種情勢,臣以為此時只能擅專。”
李洵聽完他的理由,眼中流露出幾分滿意的神色來。
“做得很好!”
他直言不諱地誇讚道,叫劉淵父子都愣住了。
這可是指責詬病君父之事,郡王竟然如此毫不掩飾地誇獎劉瑾做得好?
卻聽慎郡王繼續道: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戰場之上,形勢瞬息萬變,身為一軍將領,怎可沒有自行拿主意的勇氣?政務,輿論,有時候也猶如戰場,你們既主管一方,自然無需事事都向本王請示。本王將軍隊和地方政務交給你們,便是賦予了你們這樣的權力,也相信你們的能力。”
“只要你們的選擇出於是忠君之心,又不妨害百姓士兵,哪怕與本王意見相左,本王也不會怪罪於你們。”
劉瑾大喜,當下就磕了個頭,響亮地道:
“郡王英明!”
他就說郡王不會怪罪他,父親那嚴陣以待的架勢,帶得他也憑白擔心了許久。
而劉淵則是大受震撼,沒想到郡王身為一代強主,竟然能給予臣下如此多的信任和自由。
他……真的是與李家前頭兩代君主截然不同的人物。
他能在遲暮之年還能遇到這樣的主公,當真是死而無憾。
見劉瑾喜形於色的樣子,李洵眼中也流露出幾分笑意來,他繼續補充道:
“不過,像此次這種情況,本王是否被人詬病,卻並非你們在決策時需要顧慮的。”
“君權之爭,本就論不上父子兄弟的虛假情分。本王既選了這條與君父相爭的路,便不怕天下人與後世的非議。敢做,便敢當。”
這是李洵第一次明確在他人面前表現出欲與君父相爭的意思。
當然,以往在肅城的那些手下們,想讓他反叛,自立為帝的心思是昭然若揭,也犯不上讓他對此表態。
劉淵聞言,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