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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他之前甘願冒著泄露消息的風險放我們走,便不負仁德之名了。”
提議的萬德貴卻道:
“你們要想清楚,此去山高路遠,必然十分艱辛。而且慎郡王面對欽差時辰如此跋扈,即便皇帝如今騰不出手討伐他,以後也可能會討伐。投了慎郡王,很可能與朝廷為敵,淪為亂臣賊子。”
在場的都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對於一些事情想得很清楚。
林三郎率先道:
“萬頭兒你這話說的,咱們不投奔慎郡王,就能不與朝廷為敵嗎?”
其餘人也道:
“在其他地方也未見得能活幾年,還不如去肅城賭一把!至少在肅城,咱們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還有人當即拿出了自己縫在裡衣的銀票,作為大家前往肅城的路費。眾人竟是一致通過了去肅城的決議。
見狀,萬德貴便擲地有聲地道:
“好,那咱們就賭一把,一起去肅城!”
此時的他們完全沒想到,這是他們此生做下的最正確的決定。
去了肅城,他們不僅擺脫了亡命天涯的宿命,數年後還得以與家人團聚,過上了做夢也沒想到過的富庶生活。
*
太陽初升,京城邊緣的鑼鼓胡同被陽光籠罩,迎來了新的一天。
這裡安置著許許多多中下層禁軍的家眷,家中男人當兵,女人孩子接些瑣碎活,艱難地維持著生計。
今天早上起來,張小五媳婦兒就一邊漿洗著衣裳,一邊朝著胡同進口頻頻張望。
王三鎖的媳婦兒在一旁繡花,見狀也難免焦急。
“不是說昨天中午就回京,去宮裡復命了嗎?怎麼現在還沒回來?”
為了便於管理,一般來說,一個都的家屬一般都是住在臨近之處的。
張小五媳婦兒愁眉苦臉地道:
“是啊,林三郎的侄子在西邊守城門,親眼看到他們進的城,還和他們說了話,當時他們說了,復完命就會回家,這次接了趟遠差,應該能在家休沐幾天!”
昨日晚上林三郎的侄子來報了信,十八營六都的家眷們便全知道自家的頂樑柱已經回京了。
算著時辰,大家都以為他們最多晚上就會回家,早早就準備好了接風的飯菜,誰知等了一晚上加一個早上,都沒等到人回來,眾人便不免有些焦急起來。
他們這些人大都是流民出身,在城中謀個生計不容易,家中當兵的那個基本上都是家中的頂樑柱,若這頂樑柱倒了,這家也會撐不去。
大家都生怕出個什麼意外,相熟的幾家家眷便聚在一起,彼此抱怨幾句,緩解焦灼的心情。
中午時分,一隊士兵護送著一個虞侯,再加上一位兵部的官員一起,來到了銅鑼胡同,在牆上張貼了一則訃告。
那位兵部官員大聲宣布了那則訃告的內容:
禁軍十八營六都全體,辦差途中在文州遭遇小股北戎兵,全軍覆沒。按例,全體家眷可前往十八營領取撫恤金。
宣布完消息,這些人便立刻上馬離開了。
焦灼地等待著家人回來的家眷們,只覺得猶如晴天霹靂。
許多人當場便嚎哭起來,卻有更多人覺得不對勁:
“不對!林三郎的侄子昨天明明看到他們好端端地從西門進了城,他們怎麼可能死在文州?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關係到家人的性命,大家怎麼可能不著急,眾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夥計,決定前往禁軍大營問個清楚。
十八營的營指揮使倒是出來了,親自跟他們確認了訃告的真實性。
家眷們卻不依,堅持說他們的家人已經回京,要求禁軍將他們交出來。
“一派胡言,兵部確認的訃告豈能有假!誰要再胡言亂語,就別想領到撫恤金!”
一番恐嚇之後,這位營指揮使不願意再理會,進了營地,家眷們找不到人就無可奈何。
先前來給他們報信的林三郎的侄子,卻出了個主意,叫他們去京城府衙擊鼓鳴冤,懇請京兆尹徹查此事。
人多勢眾,一百個禁軍士兵的家眷加起來足有兩三百人,自然是不怕見官的,眾人果斷去京城府衙擊鼓鳴冤。
十八營六都的一百個禁軍士兵,兵部說是死在了文州,但前兩天卻有城門上的士兵看到他們好端端地進了城,還跟他們說了話。他們說要進宮復命。
這事怎麼看都頗具詭異色彩,有人猜想是不是城門士兵見到了他們回來的鬼魂。
神神鬼鬼的事總是流傳得很快,於是沒兩天,這事便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嘉佑帝聽聞此事後,氣得臉色發青。
他深知,消息傳得這樣快,絕對是有人在背後做推手。
可如今傳播面已經這麼廣,想追根溯源抓出始作俑者來殺雞儆猴根本不可能,而且,當務之急是要把事情壓下去。
不然,一連串的事情扯出來,他極力想要掩蓋的事,將在整個京城都傳得沸沸揚揚。
到時候,他若不想引起民怨,便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否認密信,將一切推到肅城郡守與蔣翰林身上,並且嘉獎識破“假密信”及時處理肅城郡守的李洵。
即使如此,也只能騙得過一般的百姓。
眾多達官貴人,一番探查後會對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所有人都會知道,他為了壓制李洵包庇惡吏,而李洵在肅城如此囂張,他卻毫無辦法只能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