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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的信差是留守郡王府的護衛,跑進來的時候氣都沒喘勻就立刻道:
“郡王,肅城出大事了,周郡守說請您務必及早定奪!”
說著就奉上一封有著紅色封泥的信封。
李洵拆開一看,裡頭是肅城代理郡守周應亭的親筆信。
李洵率軍支援燎原後,只在肅城留下少許護衛營士兵,軍政事務全部交給周應亭定奪。
但這一次的事確實事關重大,周應亭做不了主,所以才送信來請示。
昨晚他收到了驛館傳來的消息——
朝廷派來的欽差大臣到了,已經在驛館下榻。
周應亭信中說,已經想辦法讓人儘量在驛館拖住那位欽差,但具體如何應對,還需讓他示下。
這事李洵早有預料,一直讓驛館的人留意著,以便有所準備。
但先前他未曾預料到自己能有這麼好的機會,今年就打到河原。
事涉前任郡守與欽差,如今肅城只留周應亭一人支撐局面,恐怕難以應對。
他得立刻趕回肅城去。
第43章
翰林蔣裕此次承蒙天恩, 代天子巡視肅城,輕裝上陣,一路上沒有遇見戰亂還算順利, 但也走了一個月才到達肅城。
可即便如此,他的心情也十分沉重。
哪怕他是個一直不受重用的翰林, 但讀了幾十年聖賢書,現實再怎麼磋磨,心中也始終有幾分憂國憂民的情懷。
從出京開始, 一路所見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災民。
他們或是因為蝗災, 或是因為戰亂,都失去了自己的家園,只能背井離鄉, 冒著違背律法的風險去人生地不熟的異鄉尋一條生路。
看著流民們瘦得皮包骨頭的身影, 以及道路旁來不及掩埋的餓殍, 他一路的眉頭就沒鬆開過。
天不佑大啟,今年蝗災, 戰亂趕在了一起, 民生艱難啊。
只可惜他人微言輕,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叫人儘量多買些乾糧,一路遇到流民施捨一些, 讓他們多吃一頓飽飯,也多幾分活下去的希望。
走到肅城境內的驛站, 他因為隊伍中的禁軍都頭突然失蹤, 直接耽誤了一天多。
結果第二天, 那都頭自己找回來了, 身上的刀劍錢袋全沒了。
說是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 晚上睡著睡著就從驛站里跑到了一個山洞裡,他找了好久才重新找回來。
但據驛站的人說,那都頭失蹤前是看到個漂亮小娘子在對他招手自己出了驛站。
蔣裕對禁軍部分軍官的做派也不陌生,倒也懶得去管那都頭出去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自己都沒有追究的意思,顯然是不想鬧大的,他這個領頭的欽差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整個欽差隊伍來到肅城城樓之下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深秋不甚刺眼的明亮陽光下,遠遠便看見巍峨的城樓。
比起一路所見的其他較為破舊的城樓,這裡顯然是經過修繕的,最外層的石頭與磚塊都是簇新的。外面的路也是重新修整過的。
進入城門的百姓們井然有序地排隊入城。
但不知道為什麼,蔣裕總覺得肅城和其他地方是有些不同的。
蔣裕奉命查探肅城郡王是否有異動,自然是不會大喇喇地帶著禁軍表明身份直接進城,而是用早就準備好的文書偽裝成普通客商進城。
因此,他此時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跟在百姓們身後排隊。
他正老神在在地觀察著郡城外的情況,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喧嚷聲。
城門站崗的士兵立刻快步過去察看情況。蔣裕也跟著看過去。
“怎麼回事?”
一個老婦人道:
“軍爺,這婦人好像得了病,挺嚴重的,我說讓她男人來找軍爺,他們死活不肯。”
他指著的是一對中年夫婦,穿著洗得發毛的粗布衣服,男的扶著女的,女的唇色慘白,額發都被汗水打濕了。
那男人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的,看到眼前的士兵很是緊張:
“軍……軍爺,賤內就是腹痛,不傳人的!求您讓咱進城看個病!”
蔣裕微微皺眉,難道肅城的郡城如今不許病人入城嗎?
正這麼想著,便見那士兵上下打量了那夫婦幾眼,然後轉身快步跑到城門口,跟守門的人說了幾句。
沒多久,裡頭便駛出一輛馬車,來到了那對病人夫婦面前,駕車的人道:
“病人和家眷上來吧,送你們去醫館!”
這是蔣裕怎麼也沒想到的發展,那回話的男人顯然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都呆了。
“軍爺……這……這怎麼好……”
好一會兒他才手足無措地道。
那士兵卻理所當然地道:
“你不必不好意思,郡王早就吩咐過了,有急病或因病不便行走者,都可優先進城,且城門派馬車護送!”
那先前說話的老婦人此時笑著道:
“我就說你們這種情況要主動找軍爺嘛,還不聽,看看,軍爺們這不馬上就派車送你們了嗎?這不比你背著她上醫館省勁兒多了?”
聽那意思,這竟然是常態。
望著那對夫婦千恩萬謝爬上車的背影,聽著百姓們議論著之前誰家的孫子扎到大腿,也全靠郡王讓提供的馬車及時把人送到醫館才保住命,蔣裕心中大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