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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驚瀾忽然注意到崔引玉腰間掛著的腰牌,跟衙門衙役身上帶著的腰牌樣式差不多,不過這個腰牌寫的是一個仵字,而衙役的腰牌寫的則是“衙堂”——這種就類似於工作證吧,本來大理寺和衙門的仵作等後勤工作人員都是沒有腰牌的,出門辦公也是跟著衙役們一起去,不過自從安臨為了讓各個職位的人換班值班方便一點,就給所有公職人員都定製了腰牌,用以上值打卡簽到。
而崔引玉手上抱著的書籍文冊紙張,則是帶有‘民學’的字樣,比民學學生用的紙張要好一點。
一個又跟衙門有關,又與民學有關的姑娘。
倪驚瀾心裡轉過幾種猜測,正欲開口,“敢問……”
崔引玉卻忽然“咦”了一聲,目光落在倪驚瀾執傘的手上,剛剛倪驚瀾拉住她的時候雖然只有一瞬,但是崔引玉作為醫谷傳人,原本預定的醫谷下一代谷主,同時也是以前也女扮男裝過的人,在那短短的接觸中就察覺到了一些東西,略帶遲疑地望向倪驚瀾,“你是……扮成男子的女子?”
倪驚瀾目光一沉,握著傘柄的手霎時一緊。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隱瞞最深的秘密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猝不及防被揭開,不過她只是驚訝了一瞬,隨後便笑著問道,“何以見得?”
“我算是個醫者。”崔引玉也大大方方地說,神色間略帶佩服,“你的裝扮已經很完美了,身形、面容都修飾地很好,如果不是剛剛碰到了你的手腕,單單用眼睛看我也不一定能看出來。”
比起崔引玉自己粗糙的蒙臉法,倪驚瀾這才算是真的偽裝到從頭到腳。
“原來是這樣,受教了。”倪驚瀾恍然點頭,鳳眸輕轉有意道,“見姑娘手上拿著民學的書,我還以為是民學的夫子。”
崔引玉不知道這句話中藏的深意,認真解釋道,“我是衙門的仵作,也是民學的醫學博士。”
她說這句話光明磊落,沒有半點閃避,就好像她取下面巾以真面容示人一樣,她對自己的身份也是如此的坦然,殊不知對面的人在聽到這句話時想到了什麼。
前有雲州府知府,後有存疑的理事司司理,現在還有這位仵作兼醫學博士……倪驚瀾臉上又一次浮現出了那種不知如何形容的,奇異的笑意從眼角冒出來的笑容,她的態度愈發溫和,與崔引玉交談幾句互通名字後,倪驚瀾請崔引玉為她保守女扮男裝的這個秘密。
倪驚瀾擅賭,在剛離開北方,母女三人一路上缺錢的時候,倪驚瀾就會到落腳城鎮的賭場上賭幾賺點路費,通常一個賭場最多只贏五兩就會換一家賭場,如此一來既湊出了路費,也不至於因為贏得太多惹來賭場的主意。
母親常常勸她不要去賭錢,說了好些個善賭者死於利,因為賭上頭了收不了手而導致家破人亡的例子警示她,卻不知倪驚瀾從來都是沒有完全把握決不押注的人。
而現在……
倪驚瀾低低笑了一聲。
這一局的形式都已經如此明了,不賭一把豈不可惜了這麼好的機會?
倪驚瀾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
二月十八結束的會試,在三月初就審閱完了所有會試學子的卷子。
到了放榜日,每年禮部貢遠附近都是最熱鬧的時候,一群穿著長衫的科舉學子人擠人湊在這裡,就是為了早一點看到名單,等到禮部官員把榜貼到牆上後,早早等在旁邊的學子們就一擁而上。
“別擠別擠,快讓我看一眼啊!”
“中了沒中了沒?”
“前面的兄台麻煩你把頭偏一下行嗎?擋著看不見啊!”
“會元是誰?有人看到了嗎?”
最後一個問題問出來,擠在最前面的學子順勢往春榜最上面看了一眼,看到一個陌生的名字,“會元叫倪驚瀾。”
這個名字報出來,不認識的人沒說什麼,良鄉的同鄉聽到之後一轉頭向後喊了一聲,“驚瀾,不用擠進來看了,你中了!”
倪驚瀾站在人群外的茶棚下,聽到同鄉的喊話後也回了一聲“好的,我知道了”,神情淡淡並無意外,仿佛早就確定了自己能拿到這個成績。
其他人倒是還好,就算知道了會元不是自己,驚嘆了一下之後最重要的事情也還是在榜上找自己的名字,看自己中了沒,這才是最重要的是,但是良鄉的同鄉中卻有一個人怔在原地,連擠進去看成績都不想擠了,漸漸地就被其他往前擠的人流帶開一點點往後,最後也退到了倪驚瀾站著的茶棚下。
“開維,你已經看到名次了嗎?”倪驚瀾問。
倪驚瀾的同鄉,馮開維心中思緒紛亂,只是搖了搖頭,“人太多了進不去,我還是等人少點再去看吧,又不是誰都像你似的,排在頭名一眼就能讓人看到……”
“那便一起等等吧。”倪驚瀾笑道。
馮開維一看她那沉靜、就連考了會元都仿佛不為所動的微笑,心中更加煩悶,目光怔怔地望著春榜的方向,好像這樣就能看到那上面是不是真的寫著倪驚瀾是頭名一樣。
倪驚瀾倪驚瀾,又是倪驚瀾,怎麼會是他考了頭名呢?
馮開維在良鄉時就看倪驚瀾十分不順了,本來在倪驚瀾進書塾之前,馮開維是書塾最優秀的學生,被夫子寄予厚望經常開小灶,但是自從倪驚瀾進入書塾之後,夫子最重視的學生就變成了倪驚瀾,每一次校考,不管是院試還是鄉試,倪驚瀾總是壓了他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