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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乞兒都沉默了,只剩下火光噼里啪啦,照著一些乞兒的臉上,表情甚至有些茫然。
萱草所說到的話對於他們來說太遙遠了,對於每天靠著乞討到的食物生活,活一天是一天的乞兒們太遙遠了。
他們只有當下,而那是他們從未考慮過的‘未來’二字。
“我也不想的啊,難道我就想一直討飯嗎……”有一個囁嚅的聲音傳出來。
石頭冷靜地問,“誰說朝廷就一定比姓盧的好了?”
這回是阿虎反駁他了,“至少熏夫人給了我們藥、精鹽和食物,我覺得再怎麼差也不會比原來的差吧?這次我們裡面就有好幾個人發熱了,要不是熏夫人發的藥他們就撐不過來了,你還記得我們去年生病死了幾個人嗎?”
“……七個。”
石頭這下終於沒法反駁了。
最終所有的乞兒們都被萱草和阿虎給說服,決定試著找一找紙上提到的紅色泥土和另一支軍隊,就算找不到也可以收集一些可以吃的野菜野果。
大軍圍城的第二日,圍城的雲州將領派了幾個斥候試探著潛入城中,被隱藏在守城百姓中的侍衛識破抓住,連熏讓人把盧興安抬上城牆當著他軍隊的面砍掉了一條腿。
以狠厲雷霆之勢反擊城外的試探,盧興安殺豬般的嚎叫在雲州城外迴蕩,之後索性就把盧興安草草處理傷口止血後掛在城牆上,盧興安哀嚎著把他手下的將領們罵了個遍,泰寧也終於不敢隨意派人試探。
局勢就這樣陷入了僵持中。
“這樣僵持下去可不行。”第三日清晨,城外的營帳里,陳遜在只有他和朱管家在場的時候故意當著朱管家的面這樣嘀咕著,隨後在朱管家疑惑的目光下問,“朱管家,雖說大人現在還沒有罵到你,但是你就一點都不怕大人被救回來後向你發難嗎?”
“畢竟當初暴民攻入大人府內時,你毫不猶豫就丟下大人逃跑了,卻不忘帶走兵符,當然我並不是說朱管家這行為不對,我們能調動軍隊來營救大人也多虧了那塊兵符,不過大人也會這麼想嗎?”
不,當然不會。
以盧興安的性格,他只會記得朱管家自己跑掉害他被暴民抓住,現在還丟了一條腿,覺得他拿走兵符是早就有了二心。
朱管家一愣後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有點坐立難安起來,但還是強撐著,“當然,大人向來最信任我了,如果不是我帶著兵符跑出來,現在誰來救大人!我和大人都被抓才是最差的局面。”
“但是大人現在被砍了一條腿啊。”陳遜幽幽道,“沒了腿的人,還怎麼當皇帝?朱管家覺得大人對你是感激多呢,還是恨多呢?”
朱管家一瞬間如遭雷擊,腦子裡只有那句‘沒了腿的人還怎麼當皇帝’。
盧興安從始至終的目標就是當皇帝,如果真的被救下來卻殘疾了,那他恐怕恨慘了從盧府逃出去還完完整整沒有受到什麼傷的朱管家,恨不得是朱管家被抓。
朱管家相信當時他要是和盧興安待在一起,盧興安一定會想也不想就讓自己裝扮成他的樣子被抓。
朱管家太了解盧興安了,所以深知陳遜所說的是真的可能發生的。
他不自覺地順著陳遜的話往下想,吶吶地問,“那……那我該怎麼辦?陳先生你幫幫我,幫我想想啊!”
陳遜氣定神閒地搖著扇子笑而不語,最後在朱管家急得都要跪在地上的時候才輕飄飄地提點了一句,“朱管家啊,兵符不是還在你手上嗎,如果大人死在那些暴民手下,那自然什麼事都沒了,你拿著兵符身負大人的遺志,連泰寧都要聽你的。”
“朱管家就不想弄個皇帝噹噹嗎?”朱管家保持著跪地的姿勢呆呆地盯著陳遜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看到有什麼詭異又誘人的東西從這個微笑的弧度中滲透出來。
“我,也可以當皇帝?”他放輕了聲音,像是怕驚動什麼,抬手摸了摸衣襟里放著兵符的地方,又怕被人知道他把兵符放在這裡,控制著自己把伸到一半的手給收了回去。
作者有話說:
雙更
算了別等了直接看吧
圍城寫到了,還剩下皇后和軍隊來收尾,四捨五入一下……就當一段劇情寫完了吧,斷在這裡應該也不算難頂【癱】
第067章
這天夜裡, 被陳遜說動的朱管家去找了自己可以調動的人,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
在安排好事情返回營帳的時候,朱管家鬼使神差地往城牆的方向望了一眼, 此時曾經高高在上的雲州土皇帝盧興安就在那城牆之上,斷了一條腿命懸一線,而他卻好好地在營帳里拿著兵符等待結果。
這種身份處境的轉換與落差讓朱管家心裡更加堅信陳遜跟他說的話, 朱管家有些彷徨猶豫的眼神漸漸堅定起來。
不過在他把目光從城牆那邊調轉回來的那一刻,他眼角的餘光仿佛瞥到了夜色中有幾道飛鳥似的影子掠過城牆從外面飛到了裡面去,在夜色與距離的掩映下變成了極淡又小的幾個影子,朱管家把視線轉回去又什麼都沒有看到。
——應該就是蝙蝠或者鳥什麼的吧?
朱管家這麼想著。
而在同一時刻的不同地點,分散開來的乞兒們也貓著身子在雲州府的大片叢林中前行,夜色下偶爾能聽到幾句‘有紅色泥土的山’這樣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