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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卿辭道:“此處是我設計的一處結界,能對抗魘力一段時間,在它崩毀之前,你若外面風口過去了,便立即離開此處。”
“去哪?”
“南厭,去南厭最南之地,或者乾脆躲到地府,閻王會收留你的。”謝卿辭聲音透著嚴肅,“但最忌諱去做蠢事,當下情況你管不了,你只管等著,天尊與三千仙人大概能解決此事。”
清螢問:“如果解決不了呢?”
天底下會死多少人?
而如果外面魘潮正是肆虐,雲老他們此刻又會是何處境?
“那便都死吧。”謝卿辭平靜道,“進入末法時代,隨後三界輪迴重啟,都說不定。”
望著他,清螢心底一直憋著的疑問再難忍耐。
“這次魘潮徹底爆發,與你有關係麼?”
“……”
“謝卿辭,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
謝卿辭始終沉默不語,讓清螢含著怒意的斥問,如同丟進池塘的石頭,得不到半分回應。
最終,她只感到由衷的煩躁與困惑。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或許是清螢言語中的不耐質問過於明顯,謝卿辭最終還是開口。
“我想毀滅三界。”
“但。”
“我不想你死。”
謝卿辭啞然失笑:“你想我死麼?”
清螢望著他,想嗤笑,卻又笑不出來,她的唇角停留在一個稍顯古怪的弧度。
“你不覺得你這一系列行為,都非常矛盾滑稽麼?”
那名為謝卿辭的魔頭望著她,唇角似是模仿她,同樣停留在稍顯古怪的位置。
而正是看到謝卿辭臉上的表情,清螢才知道自己的表情原來是如此煩躁,如此苦悶,如此……掙扎。
他輕聲問道:“你知道麼,我誕生的目的,就是為了被你殺死。”
他這一句疑問,令清螢悄然噤聲。
“一千五百年前,魘潮復甦。那個男人必須成為天道,為了應劫,他為自己斬出兩具化身。”
“創造我的目的只是為了將我當做容器,容納他所發現的魘力之源,同時將我當做令三界圓滿的祭品。”
“只需死我一人,便可令他以天道之身證道,所謂令末法時代降臨的魘潮,都不是問題。”
魔頭溫聲講述著,間或讓清螢恍惚,仿佛回到他與她晨間讀書的時候。
“而且他那般愛你,不忍令你糾結,便將一切惡質都留給了我。”
“冷酷、自私、漠然,給了我他七世輪迴一切的消極絕望。而他卻又擔心我懷恨在心,將你殺死,於是又給了我對你更強烈的愛。”
清螢聽他講述師兄當初的抉擇,只覺得師兄分解自己,如同屠夫宰割一頭牛,他對自己毫無憐憫之心。
她心痛,低聲道:“是我拖後腿了。”
若不是她死了,師兄不必為了復甦她,而強行拖如此之久。
魔尊卻道:“不,這是我的責任。”
清螢抿唇,忽然意識到,即使沒有魘力污染,以他的情況,哪怕外表平靜而無異狀,卻離癲狂也不遠了。
人稱一會兒“我”,一會兒“他”……那他到底是誰呢?
她的師兄,如何便要這般辛苦……
“或許這便是情劫之苦。”謝卿辭自語道,“綿延兩千年,斬化身而解。”
魔頭自誕生之日起,便知自己終究要作為祭品,被她吃掉。
“我一直在等
你。”
“等了兩千年,終於見到了。”
清螢嘴唇動了動。
她忽然理解了見面以來,謝卿辭一直的沉默。
千言萬語堵在唇邊,可是……能說什麼呢?
“那傢伙你以為便幸運至極?”
說著,謝卿辭不忘譏誚拉踩自己的半身,只是說了一句,未免顯得無趣,便又索然閉嘴。
清螢強行平靜心意,她清聲道:“你現在與我說這些,目的是……?”
“見到你的瞬間,我便知道,我的情劫已至,掙扎數日,還是沒有意義。”
謝卿辭平靜地望向她:“與我解脫吧。”
他與清螢講述了之後行動——他死後,魘潮失去封印容器,定然會狂暴一時,但只是無根之木,天尊收拾局面不算困難。
“你待外界平息後,便尋空立即離開此處,待他來找你便是。”
他聲音平靜,吐露的言語卻混亂不堪:“那個人、天道、我、會回來的。”
化身的愛與恨,猶如雜糅的喧囂野草,鋪天蓋地而起,卻又瞬間消散。
“……有很多人都因為你死了。”
“是啊,封印魘潮,等你歸來便自願死去,是我的責任。”魔頭輕聲道,“違背契約,我該死啊。”
這是謝卿辭斬出化身時定下的底線——不可枉造殺孽。
然而千年的等待下,兩具化身卻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清螢無言以對,登時閉嘴。
他對因他而死的人毫無歉疚,即使死,都是混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