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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氣牆邊緣,踢了塊石頭過去。
石頭被擋了回來,但看起來沒有損毀。
她用手抓著根枯枝戳了戳,依然被擋回來,沒有損傷。
如此實驗再三,清螢方才大起膽子,伸出手指謹慎觸碰氣牆——
毫無阻隔地穿了過去,當真如穿過一團空氣般輕鬆,接著連她整個人都穿了過去。
有亡魂見她這般輕鬆,也想跟著穿越生死,卻都被擋了回去,頓時憤怒哀嚎起來。
聲音之悽厲,嚇得清螢驚魂未定,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擔心惹事,她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抬步離去。
一散發紅衣厲鬼盯著清螢離去背影,嫉恨得頭髮絲都在顫抖,他立即來到白無常身邊。
“大人,有亡魂逃脫!”
然而他卻被白無常一鏈子抽了回去。
白無常漠然道:“不在死人錄,不歸地府管!”
開玩笑,能橫渡生死邊界的,無不是魘惡獸級別的邪祟。
他本就覺得清螢來歷不凡,身上更有絲難以描述的詭譎魘力,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多半是和魘惡獸一樣的存在,
那魘惡獸在九幽作祟如此之久,有人管過麼?
地府為了降服那邪祟,不知死了多少魂官,卻未見半分天道反應。
如今地府索性假裝看不見,任由它去。
這種與魘惡獸同類的厲害貨色,他白無常管不了,也不想管。
*
後面沒人追來。
這讓清螢內心的緊張總算舒緩了些。
她匆忙慌張的腳步總算慢了些,於是聽見道路兩旁凡人的竊竊私語。
“謝卿辭可是歸古劍宗的首席,東華部洲首屈一指的大宗門,帶的人也是儀表不凡,或許真能行。”
旁人反應冷淡:“如他這般的貴公子來的還少麼?最後還不是死的死逃的逃。”
“三界第一天才,應該還是不一樣的吧?我聽人說,他得獵殺魘惡獸才能繼承宗門呢。”
兩個打扮像是市井閒漢的凡人蹲在角落竊竊私語,對路中央的劍修小隊指指點點。
他們自以為隱蔽,卻沒想陡然撞上一雙冷淡平靜的眼瞳。
“!!”
“那邊好像看我們了?!快走吧,別惹事!”
兩個閒漢嚇壞了,忙不迭逃走。
“師兄,這些人?”身材清瘦的封靈努嘴,對那兩名凡人露出輕蔑之色。
謝卿辭道:“不必。”
清螢此時距離謝卿辭二人不過三步路的距離,但他們卻表現得就像是完全沒有看見她一般。
究其緣由,大概與她的亡靈之身脫不開關係。
只是此刻清螢顧不得糾結這個,她更詫異的是——封靈不是早都死了麼?
謝無言帶人追殺那日,當眾發瘋的封思長老她印象很深:他堅稱謝卿辭殺了愛徒,但真相卻是封靈不願受掌門指使戕害師兄,因此慘遭同門偷襲。
復活的封靈。
九幽城。
為獵殺魘惡獸而來的謝卿辭。
應死於一百二十五日後的她……她回到了師兄出事那天?!
清螢心中浮現出一個荒謬震撼的想法。
她望著人群中的謝卿辭,他黑髮束起,眉眼清朗明亮,言語舉止進退有度……赫然是她記憶中的師兄模樣。
出事後,師兄眉眼間的清朗溫柔便消失了,陰鬱冷酷是更常出現的表情。
與她相愛扶持後,師兄的陰鬱戾氣消散了許多,可再白璧無瑕,重重摔裂於地面後,終究會留下扎人的稜角。
無論再怎麼縫補修飾,凹凸的手感始終存在。能將它逐漸打磨溫柔的,唯有時光釀就的愛意。
記憶中冷淡溫柔的師兄忽然出現,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清螢環顧四周,試圖尋找這是幻覺的痕跡,卻一無所得。
她為什麼來到一百二十五日前?她究竟活著還是死了?一百二十五日前的她在做什麼?
清螢冥思苦想找不到頭緒,決定先試探著與謝卿辭接觸,他是她當前所能掌握的唯一線索。
那麼問題來了。
——如何才能讓謝卿辭看見她?
清螢不敢貿然靠前,擔心觸發什麼隱秘機制,冥思苦想之後,她忽然蹲下,伸手摸了摸土地。
九幽土壤粘稠暗沉,像和了血和泥似的。
清螢嫌棄地皺眉,卻藉此對自己該如何做有了想法。
……
謝卿辭為同行十二人均分派了職責,劍修們兩兩組隊,分散探索這詭譎偌大的九幽城,而他則居中調和。
黑髮劍修輕鬆躍至全城最高處——城主府的屋頂,他目力極佳,修為又強,全城情況盡入眼底。
而這仔細一看,謝卿辭冷淡平靜的面容泛
起漣漪,甚至微微蹙眉。
九幽城的情況,比他想像中還要惡劣許多,並且這種認知還在隨著他的探索而不斷惡化。
邪祟蟄伏在各個角落,派出的同行弟子已經有人在與其交戰,白日這些邪祟還算克制,但一到晚上,只怕便是群魔亂舞。
死亡對九幽城的百姓並非解脫——他們的神魂永遠無法離開九幽,只能在這座鬼蜮內不斷輪迴。
如此命數,只是想想便覺得悽愴。